顧硯目送李小囡的大車離開，回頭看到周沈年出來，問道：“錄好了？”

“是。”周沈年上前一步，將剛剛整理的東溪和李小囡的對話記錄遞給顧硯。

顧硯掃了一遍，折起，過心腹小廝，吩咐他立刻遞進宮里給太子。

周沈年看著顧硯吩咐好，問道：“世子爺有什麼打算？”

“陸家在京城主事之人是哪位？”顧硯沒答周沈年的話，反問了句。

“是陸家二爺陸文泰。”

“這個人怎麼樣？你和他打過照面嗎？如何？”顧硯接著問道。

“有過幾面之緣，他專程設宴給我接過風，還算不上。這個人靈活機變，長袖善舞，讀書上頭倒是一般。”周沈年謹慎答道。

“來了嗎？”顧硯用折扇往福蔭院晃了晃。

“來了。”

“嗯，你去找他一趟，東溪要收阿囡為徒，以及剛剛的事，問問他怎麼看，怎麼想。”顧硯吩咐道。

“好。”周沈年心里有幾分明悟，辭了顧硯，繞個圈去找陸文泰。

顧硯騎上馬，思忖片刻，吩咐王貴：“去龐府問問龐大公子可在府中，我要去看他。”

“是。”王貴答應一聲，帶了幾個人縱馬直奔龐府。

顧硯勒著馬，不急不慢的往龐府過去。

龐大公子坐在木椅上，迎在后院門口，看著顧硯下馬過來，拱手欠：“世子臨，寒舍蓬蓽生輝。”

“前兒看到你寫的幾篇文章，不但文辭俊秀，學問也是大有長進。”顧硯從龐明軒的兩條看上去。

“沒有了案牘勞形，總算能沉下心讀讀書了，托世子的福。”龐明軒抬手往里讓顧硯。

“福蔭堂文會的事兒，你聽說了嗎？”顧硯看著小廝推著椅走起來，抖開折扇跟上。

龐明軒回頭看了眼顧硯，頓了頓，點頭：“剛剛聽說。”

“阿囡是個大而化之的子，宋允要是只挑禮數疏忽的病，不會放在心上，可宋允得寸進尺，挑剔起兩個阿姐。”顧硯呵呵哂笑了幾聲，“阿囡幾個阿姐是的逆鱗。我的逆鱗是阿囡。要不是阿囡極力勸阻，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龐明軒靠在椅背上，沒說話。

顧硯也不說話了。

沉默中走了七八步，龐明軒開口道：“家父讓我好好讀書是為了修養，我讀書長進了學問，心上竟是寸步未進，還請世子爺見諒。”

“就沖你這幾句話，你這心就不是寸步未進。”顧硯出微笑。

“世子爺夸獎了，世子爺和從前大不一樣，都說睿親王府福澤深厚，確實如此。”龐明軒看了眼顧硯。

睿親王府祖蔭深厚，江南更是睿親王府的福地，這是這一陣子他阿爹時不時就要嘆的話。確實如此。

“那里清凈，咱們到那里說說話吧。”顧硯指著湖中亭子笑道。

“好。”

推著龐明軒的小廝將龐明軒推進湖中亭，垂手退到岸上。

龐明軒看向顧硯。

“這些年來，建樂城里會文最頻繁的就數江南士子了，這其中，又以兩浙路士子最為同氣連枝。”顧硯看著湖中隨風搖曳的荷花荷葉。

龐明軒微驚訝。

“在建樂城的兩浙路士子，每個月都能從會館領到些銀子，逢年過節有江南土儀，冬天有炭錢，夏天有買冰的錢，日子好過得很。”顧硯接著道。

“六部里的江南籍員也比其他人寬裕。”龐明軒有點明了顧硯的來意了。

“若只是作養文氣，倒也沒什麼。”顧硯拖著尾音，看向龐明軒。

“我聽家父說起過這位東溪先生，說是在江南文壇人極高。”龐明軒也看著顧硯。

“聽說禮部在議重開高蹈丘園（高蹈：士，丘園：家鄉。就是舉薦士高人）科，要舉薦宋允仕。”顧硯慢慢搖著折扇。

“世子爺有什麼打算？”龐明軒沉默片刻，問道。

“人二字最難，我打算試試。”顧硯收了折扇。

“世子爺放心。”龐明軒欠致意。

“睿親王府福澤深厚，龐家也一樣祖蔭厚重，余澤綿長。大公子經此大變，這份長進不亞于我。恭喜。”顧硯微微頷首。

“世子爺過獎了。”龐明軒苦笑嘆氣。

“不必送。”顧硯大步而去。

……………………

宮，資善堂里。

太子指著顧硯送過來的那幾張紙，笑道：“這小丫頭脾氣不小。”

“宋允不該惡語指責阿姐。”顧硯笑道。

“宋允真想收李姑娘門下？你當眾挑明，有什麼打算？”太子看著最后幾行。

“江南那些綢行會為了稅款，大肆接賄賂吏士子，這些年更是和宋允這樣的人呼應勾結，往朝廷的手越越長。”顧硯神嚴肅起來。

太子眉頭微蹙，嗯了一聲。

“宋允這樣的人，要是置起來，最難的就是他這份聲。”顧硯道。

“你打算用他想收李姑娘門下這件事？怎麼用？”太子眉頭舒開。

“讓他和阿囡對面論一論。”顧硯一臉笑。

“這是太宗時候云瑯閣學士對陣翰林院的招數？”太子笑出來，“就怕李姑娘敵不過宋允。”

“阿囡牙尖利得很。”顧硯笑道。

太子重新拿起那幾張紙，思忖片刻，笑道：“牙尖利倒在其次，拿王相夫人類比，李姑娘這份不拘一格的機變難得，你真覺得行？”

顧硯點頭。

太子掂量片刻，點頭，“就算不敵，宋允斗贏了一位小姑娘，也不是什麼得臉的事，李姑娘真要是敗下陣，你真讓拜宋允門下？”

“那要宋允說的阿囡心服口服，阿囡自己愿意了才行不是。”顧硯攤手。

“也是。”太子想著李小囡那副無知無懼的樣子，失笑。

想讓那個小丫頭心服口服，那可是太不容易了。

“到時候，能不能請王相做個個陣腳？”顧硯笑問。

“最好不過。要是李姑娘敵不過，又不肯拜宋允門下，你就請王相教導李姑娘。”太子想了想道。

“是。”顧硯笑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