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當時幫他斬斷了這條線,恢復了自由。
作為報答,楊木茂承諾只要擔任了某個王朝的護國真人,就會為飛升城送去五十萬人口。
如今天魚王朝,不但允許而且鼓勵百姓編族譜,在各地建造宗祠,同時大肆山水封正,只要地方上立起一座祠,朝廷員就會立即趕到。而天魚王朝的開國皇帝,便是那位披大霜甲的扶搖洲男子,丁鼎。既是舊王朝的末代君主,也是新王朝的開國皇帝,他力排眾議,堅持不用舊國號了。
只是在五彩天下這邊,他不知用了什麼山上法,已經由武道轉為修為,如今已是一位貨真價實的金丹修士,大概是江山易改稟難移的緣故,以喜歡開疆拓土、窮兵黷武著稱于扶搖洲的皇帝丁鼎,到了這邊,只訂立了一條最大的國策,就是招兵買馬,壯大國力,以求速速繞過那座飛升城,一路殺向這座天下的最南邊,搶地盤,立藩屬,去干桐葉洲那些蛋的娘。
楊木茂好奇問道:“好人兄,敢問這兩位是?”
陳平安介紹道:“齊老劍仙,龍象劍宗的開山祖師。謝狗,我家次席供奉。”
楊木茂一頭霧水,他來五彩天下比較早,很多關于浩然天下的最新消息,都是來自游歷飛升城期間的街談巷議,酒桌旁的道聽途說,終究有限,所知不多。
楊木茂便主轉移話題,說道:“好人兄,你說巧不巧,都不用我耗費力去搜集報了,蜀中暑跟李覲,如今就在這邊,跟我同朝為。”
陳平安笑道:“大概是時來天地皆同力,該你們天魚王朝的國運蒸蒸日上。”
楊木茂抱拳搖晃幾下,“借吉言,借吉言。”
丁嶸一直在觀察這位“好人兄”,可惜始終無法通過只言片語判斷其格、修為深淺。
齊廷濟開口問道:“哪個李覲?桐葉洲扶乩宗的那個年?”
楊木茂點頭道:“不敢瞞齊宗主,就是他了。”
既然是一座劍道宗門的開山鼻祖,想來是一位玉璞境劍仙起步。只是為何從來沒有聽說龍象劍宗?確實無奈,五彩天下實在是太大了,到底不比浩然天下的一洲之地,如今所有搜集而來的別國消息,每一封報,都是珍貴異常,每一位外出遠游的諜子,真是與死士無異了。
至于李覲,卻不是年容貌了,而且終日里苦大仇深,時常長吁短嘆。楊木茂平時不太喜歡跟他打道,他更喜歡……熱烈的人與事。比如滿英氣、生機、憧憬江湖便走江湖的丁嶸。
齊廷濟之所以到意外,有兩個原因,一是李覲份特殊,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這位扶乩宗的雜役弟子,率先揭開了兩座天下的大戰序幕。再就是桐葉洲進五彩天下,位于最南邊地界,豈不是說這位年,越一座天下,從南到北,選擇在最北邊的天魚王朝落腳?
楊木茂有些奇怪,不知為何這位被陳平安敬稱為齊老劍仙的宗主,不是對蜀中暑更興趣?
蜀中暑可不是什麼無名小卒,為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候補之一,天隅天那雙夫婦的獨子,被譽為流霞洲千年一出的天才,還是劍修。
只是對于齊廷濟而言,別說是什麼候補,便是年輕十人之一,也要等他們哪天證道飛升了才算眼,否則都屬于聽過就算,至多記住個名字而已。真要論天才不天才的,尤其是劍修,跟我們劍氣長城比?
陳平安微笑道:“懇請木茂兄幫忙引薦一下,我想去京城那邊,見一見你們皇帝陛下。”
丁鼎是兵家二祖七魄之一。
楊木茂笑道:“這還不簡單,我直接飛劍傳信一封。咱們找個歇腳的地方,一邊等著京城回復消息,一邊吃喝個小酒?到了我的地盤,總要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吧。”
他是護國真人,最大。蜀中暑當了工部侍郎,親自主持各地土木營造,李覲則擔任不記名的皇家供奉,名聲不顯,皇帝陛下幫忙刻意瞞了他的真實份。護國真人是個清貴份,想忙就能忙,想閑也能閑,肯忙著管閑事也是隨意,反正最是愜意不過了。
陳平安點頭道:“就近即可。”
楊木茂門路,在附近挑了個家酒樓,生意一般,進了大堂,他便吆喝起來,“店小二,來五斤般若湯,一條清蒸水梭花,一盤辣炒鉆籬菜,再切幾斤醬來……”
店伙計瞪大眼睛,“啥玩意?”
楊木茂哈哈笑道:“招牌的菜,各上一份,最好的酒,先來五斤。”
店伙計輕聲道:“客,按照你這個法子上酒上菜,價格可不便宜。”
楊木茂將一粒銀子拍在桌上,“多退補。”
店伙計將那粒銀子收起,再攤開手心,“客再補八錢銀子。”
楊木茂轉頭向丁嶸,只得拿出一粒碎銀子,說道:“不用退了,多上幾個結實下酒菜。”
來了大主顧,掌柜親自帶他們去了二樓,選了一間靠窗的僻靜屋子,如今人多,冤大頭。
楊木茂跟陳平安相互推辭一番,結果還是楊木茂坐主位,笑著解釋道:“好人兄,這可都是咱們憑本事掙來的汗錢吶,平時我跟丁姑娘走江湖跑碼頭,只靠兩個字過活,‘將就’!所以今兒山珍海味是沒有的,真心實意是夠夠的。”
陳平安笑道:“將就人的窮講究,有酒有,可不就是誠意十足。以后木茂兄有機會去我家山頭,別的不敢不說,保管每天都有額外的早酒加宵夜。”
楊木茂點頭說道:“那我可就當真了。”
落魄山的早酒風氣,全憑陳靈均一己之力帶起。
陳靈均的酒桌上,推杯換盞,劃拳,都在心。
自我吹噓,當然是從不含糊的,但是不管如何抬高自己,卻從不說誰的不是。酒桌之上,就怕喝高了,某某人算個什麼東西,或者他不過是走了運,換我又會如何如何。
楊木茂只以好人兄稱呼陳平安,丁嶸也不多問,甚至沒有用上聚音線的語手段。
陳平安以心聲笑道:“傳聞這位蜀劍仙的兩把飛劍,兩種本命神通恰好相反,不知他是怎麼煉的劍。”
蜀中暑到了五彩天下,建造了一座超然臺,還在這邊躋了玉璞境。楊木茂心氣不低,曾經在超然臺待過一段時日,卻對這位年輕候補的修道一事,比較服氣,蜀中暑若是天才,自己便是地才?
依照楊木茂泄的幕,蜀中暑年時對于劍氣長城就十分神往,但是之所以沒有留在飛升城,理由很簡單,擁有兩把本命飛劍“三伏”和“黃梅雨”的玉璞境劍仙,覺得那座避暑行宮,克他。所以可以游歷飛升城,此地卻不宜久留。
齊廷濟說道:“你是要為那位了供奉的老聾兒謀劃一二?”
陳平安點頭道:“老聾兒去落魄山,是形勢所迫,非得已,做事不含糊,出工又出力的,我這個當山主的,總不好讓他一年到頭犯嘀咕,什麼水土不服,風氣不契的。”
齊廷濟搖頭說道:“我看意義不大,老聾兒的兩把飛劍是真正的相克,蜀中暑的飛劍就只是看似神通相反,三伏劍氣如暑氣蒸籠,黃梅劍意如雨水牢,可究其本,還在是一條線上。”
“老聾兒也不蠢,早年跟蕭愻關系也好,在劍氣長城那麼多年,不還是找不出破解之法?”
齊廷濟的言外之意,老聾兒在劍氣長城都未能解決此事,到了浩然天下,只會更加希渺茫。
陳平安點頭道:“總要運氣。”
齊廷濟笑道:“甩手掌柜,倒是上心。”
謝狗不樂意了,齊老劍仙喜歡說話帶刺,這個習慣真不好。
上了酒菜,陳平安先給楊木茂和齊廷濟都夾了一筷子清蒸魚,質類似鱸魚。
謝狗有樣學樣,開始主幫忙倒酒在白碗里,丁嶸暗自點頭,是“好人兄”的家族晚輩?一起出門歷練?資質、品行如何,暫時不好說,可至是個眼睛里有活的。丁嶸雖然是天潢貴胄出,只是這些年跑江湖跑下來,對于好些權貴的做派,是愈發看不慣了。
扯閑天其實才是最好的下酒菜,楊木茂細嚼著魚,說道:“畢竟是一座嶄新天下,天時地利都還沒有真正穩固,總是會有一些奇異事發生,久而久之,也就見怪不怪了。”
“東邊,那些來自青冥天下的道老爺們,不知怎的,本來已經分好地盤,開始各自經營了,突然間就了一鍋粥,打來打去,聽說都快要腦漿四濺了。都不是那種單打獨斗,而是相互群毆,偶有落單的,你襲我暗算,手段迭出,反正誰敢下山誰倒霉,群結隊也不穩妥,一些個祖師堂都莫名其妙就塌了,搞得跟我們北俱蘆洲似的,若非被份拘著,真想去那邊長長見識。”
“我們離著南邊最遠,聽說那邊也不消停,每天都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傳聞已經出現了一個占地極廣的王朝,開國皇帝是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玉璞,與兩個山上門派結盟之后,地仙頗多,揚言要合力開創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太平世道。無需用一兵一卒,數百位修士,一起出,可不就是橫掃諸國,摧枯拉朽,好像期間有個不肯認慫的王朝,也算屈指可數的強國了,可惜山下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十幾萬兵馬,兩支所謂銳邊軍,都不夠那幫山上神仙塞牙的,地面上的戰場,尸山海,騰云駕霧的仙師們直呼不過癮,造就出大批鬼,以法驅使兵過境,順便收拾掉了周邊幾個小國。大概是為了立威吧,那些淪為藩屬的,頭幾年里邊就慘了,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但凡是史書上有過記載的所有慘狀,估計每天都在發生。”
齊廷濟微微皺眉。
謝狗看似沒心沒肺,狼吞虎咽,下筷如飛。
丁嶸眼角余一直留意那位好人兄的眼神、臉,可惜看不出什麼異樣。
也對,當年能夠與楊真人勾心斗角一路,斗智斗勇,平分秋,坐地分贓……定是個心機深沉、城府厲害的角。
丁嶸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出京游歷江湖,在一市井巷弄,親眼瞧見一撥青壯守著個井窩子賣水,面有菜、干裂的婦孺們排隊給錢。若說看見人們去河上鑿冰放地窖,丁嶸覺得自己終于理解了那句伐冰之家,但是等到得知還有些市井豪橫之輩,竟然當上了聞所未聞的糞閥……丁嶸便覺得真是個怪陸離的世道。
用楊真人的話說,就是看架勢,都快有丐幫了。
謝狗以心聲說道:“正主來了。”
齊廷濟笑道:“看來丁鼎做事,還是很干脆利落的。”
不是丁鼎,還有邊跟著一群鶯鶯燕燕的蜀中暑,以及一個滿臉苦相的青年,他后還匿著一尊神將和一位子鬼仙。只有丁鼎這個皇帝,沒有帶什麼侍衛扈從。
楊木茂以心聲調侃一句,“蜀中暑就好這一口,出門特別講排場,子還是好的。”
是他娘親強行送給他的侍,兒子邊總得有幾個照顧飲食起居、能夠噓寒問暖的己人。
蜀中暑只好帶著五位子劍侍,一起進五彩天下。
小娉,絳,彩,大弦,花影。
們都是劍修,如今兩金丹,三龍門。
在浩然天下不顯山不水,在這邊,們都可以創建五座“宗門”了。
蜀中暑沒有讓們跟著進酒樓,李覲也讓兩位“護道人”留在縣城外邊。
扶乩宗與皚皚洲的九都山,道法相近,都是青詞綠章的行家里手,扶乩宗嵇海,為了延續香火不至于徹底斷絕道統,讓李覲去往五彩天下,并且在祖師堂法壇,請神降真了一位天兵,神號“捉柳”,再扶乩請來一位鬼仙“花押”,作為已經定為新任宗主年的護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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