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泉趕擺擺手,“這句話你莫要在書信上說了,未必做得到的,我且放在心里,真有那一天,我再來帶來找你,要知道我今兒就有這份心思了。”
那人也是個怪人,仍是將錢塞給蔣泉,說了句怪話,“錢,你一定要收下,這是顧苓的心意,更是天底下最干凈的銀子了。”
其余兩位同鄉也勸說蔣泉收下。
那人轉離去。
蔣泉高聲問道:“小兄弟,考中之后,我該怎麼找你啊?”
那人轉頭道:“你如果考中了,自會有人找你,告訴你一切。”
一場小雨又來到人間。
蔣泉與兩位好友離開坊市,遠,那個送信人,就撐傘站在街邊一屋檐下,目送窮書生漸漸遠行。
老道人出現在陳平安邊,笑問道:“怎麼不直接告訴他真相?”
陳平安輕聲道:“什麼都不告訴他,什麼都告訴他,以及三年之后,不管蔣泉有沒有考中,都讓種國師幫我告訴他,我覺得第三種選擇,對他和對顧苓,都會更好一些。”
老道人又問了個問題,直指人心,“那麼哪一種選擇,你心里會最好?”
陳平安回答道:“進藕花福地之前,會選第一種,行走江湖,誰都應該生死自負。這會兒,應該是第二種,可以求一個最簡單的問心無愧,不會留下任何心境瑕疵。至于為什麼選第三種,我也不知道,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對是錯。”
老道人笑道:“不知道對錯是吧?”
陳平安轉過頭,“怎麼了?”
老道人一手按住陳平安肩頭,說道:“接下來你就更不知道了。”
下一刻,仿佛是一天的拂曉時分,旭日東升,南苑國京城的宮門之前,皇宮的開門人,重重吆喝一聲。
老道人笑問道:“知道為何有此傳統習俗嗎?無論是浩然天下,還是藕花福地,差不多都需要這樣。”
只得收起傘的陳平安搖頭。
老道人說道:“皇宮需要借著曙降臨的時分,喝退一些冤魂。你覺得是誰的冤魂?”
陳平安還是搖頭。
老道人說道:“歷史上那些冤死的忠臣,枉死的骨鯁之臣,死諫而死的國之棟梁。”
之后,藕花福地的長河,一年十年百年,仿佛都只在老道人的一念之間。
下一刻,老道人帶著陳平安,見到了一位窮首皓經的老夫子,下筆如有神,對于子孫卻約束不多,去世的時候,畢生心被子孫四兜售無果,氣憤之下,干脆付之一炬。
還見到了一位總算在晚年,寫出了真正富貴詩詞的寒族宰相,他的文章,不再被世族同僚譏諷為穿金戴銀穿草鞋。
見過了一位邸寒酸的中樞重臣,兩袖清風,有口皆碑,地方上的親戚,卻欺男霸,人人家纏萬貫,他寫出的每一封家書,卻都苦口婆心,告誡家人要勤儉持家,要道德傳家,書信容現世之后,在當世后世皆傳為談。
一位大雪天在課堂外呵手取暖的北晉國皇子。
一個在外橫行無忌、惡貫滿盈的紈绔子弟,到了家,孝順,默默幫長輩捂好被角。
一位勵圖治、變法改革的松籟國重臣,所用嫡系七八人當中,有大半數假借變法之名,謀取私利,排除異己,或是揣帝心,暗中結黨,最終變法失敗,那位重臣獄之后,猶然慷慨,只恨壯志未酬先死。
一位走投無路的江湖俠,父母死于仇殺,此后十數年歷盡坎坷,忍辱負重,復仇之時,殺盡了仇家上下數十口人,快意恩仇。在俠已大俠的男子離開后,有一位小孩帶著一個年紀更小的孩子,姐弟二人當時剛好捉迷臧,躲在夾壁之中,逃過一劫,最后兩個孩子在墳頭磕頭,立志要報仇雪恨。
同樣是兩次關于折箱遞本的事故,同樣是牽涉其中、需要被朝廷問責的縣令,一位縣令私底下,對那驛卒馬夫授予錦囊妙計,謊報說是路途上遭遇匪寇,還讓那驛卒自己以刀割傷自己,最終蒙混過關,騙過了兵部審查此事的朝廷員。另外一位明明是大雪寒冬,道路阻,驛卒為了完任務,強行渡河才遞本溺水損,縣令據實上報,結果驛卒被杖一百,流千里,縣令被停俸一年,地方評為下評,五年之升無。
之后更是詭譎,長河開始倒流。
看到了游俠兒馮青白與唐鐵意的稱兄道弟,在邊關城池上,兩人對坐飲酒,拍膝高歌。
陳平安還來到了南苑國京城外,見到了那位名顧苓的子,見到了與書生蔣泉的初次相逢,看到了他們的相逢相識,相親相。京之前,下了一場大雪,剛剛完一樁刺殺的顧苓陪著書生去趕赴科舉。
子獨自站在大雪中,這一年,遇到了一個讀書人,在晦暗腥的人生當中,就像又下了一場雪,大地茫茫干干凈凈,讓誤以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人。雖然明知道大雪定然消融,還是那個壞人,可是能夠有這麼一場相逢,都算老天爺沒虧待。
看到了一個枯瘦小孩,偶爾會去城外看幾眼某個小土包,青草依依。
陳平安最后看到了自己,看了一眼那口水井。
兩次去往私人書樓翻書看,家中藏書數萬卷,大半都是嶄新無比,許多書籍過了好些年,翻開后依然墨香依舊,那麼多圣賢道理和好的詩篇,無人領略。
站在了小巷外院門口,抬起手臂又放下手臂,幾次不敢敲門。
他與曹晴朗撐傘去往學塾的時候,小孩站在院門口,死死盯著他們的背影,滿臉雨水,渾然不覺。
最終,陳平安獨自站在屋檐下,手中還拿著那把陪他度過了不知多年的油紙傘,大街上還下著小雨。
老道人已經不在側。
對與錯,好與壞,是與非,善與惡。
陳平安看了許許多多。
沒有看出一個覺得天經地義的道理來,反而以往許多堅持的道理,都沒了道理。
陳平安沒來由想起桂花島風波過后,見到了那位當年為陸沉撐船泛海的老舟子,看著自己說了一句,“你想要壞我大道”。
在這之前,哪怕明明知道簪花郎周仕不是真正兇手,他仍然下定決心,按照種秋事后說法,如果真有那五個名額,就用其中一個,直接將周仕“收麾下”,一拳打殺。在這之前,他對那個枯瘦小孩充滿了厭惡,卻不知道為何,甚至不愿深思多想。不過也不是沒有半點收獲,他開始覺得自己多放了一枚雪花錢,哪怕那枚雪花錢,挨著書中那句他認為極其優的詩句。
雨后天晴,陳平安一路走到那口水井旁,站在那里低頭向井底。
正在此時,小院子里的枯瘦小孩,仰頭看著刺眼的太。
觀道觀,道觀道。
老道人坐在天上,看著兩人。
與藕花福地銜接的蓮花天,有位道人坐在池畔,看著三人。
按照某位弟子的說法,他只是閑來無事,便看看別人的小道而已。
陳平安突然收回視線,笑了起來,離開水井旁,雖然什麼都沒想明白,但是想通了一件事,那個惹人厭的小孩,得教一教一些為人的道理,從最簡單的教起,要是教不懂,教了還是沒用,那就不用再管了,可教還是要教的,教過之后,最知道了何謂善惡,再為惡,或是向善,就都是自己的事了。
老道人臉沉,心不算太好,就想著要將陳平安丟出藕花福地。
他竟然沒能贏了老秀才。
于是他一揮袖,陳平安一步走出了藕花福地,竟是桐葉洲北晉國外的驛路上。
穿法袍金醴,腰懸養劍葫,唯獨沒有了背后的長氣劍。
不過武道境界已是五境,并未與藕花福地一樣憑空消失。
而且心意相通的飛劍初一和十五,如今也在養劍葫。
陳平安趕四周張,所幸看到了道路上不遠,蓮花小人兒在探頭探腦,顯然小家伙比陳平安還犯迷糊。
老道人站在他邊,“按照約定,你可以帶走藕花福地的五個人,其中四人,我幫你選了。”
老道人手中拿著五支畫軸,隨手丟開,在陳平安前依次排開,懸停空中,其中一幅畫卷自行打開,上邊畫著一位端坐的龍袍男子,“這是南苑國開國皇帝魏羨。”
一位負劍子,“隋右邊,舍棄武學,一樣有劍仙之姿。”
“魔教鼻祖盧白象。”
“朱斂。”
“這四人擁有完整和魂魄,在這之前,你就用谷雨錢養著他們,每天丟畫中即可,遲早有一天,他們吃飽喝足了,就可以走出畫卷,為你效命,而且死心塌地,至于之后他們的武道境界如何,還是轉去修道,為練氣士,就看你陳平安這個主人的本事了。當然,前提是你養得起他們。”
老道人顯然不愿與陳平安多說什麼,更不給陳平安話的機會,一腦說了這麼多。
不等陳平安詢問最后一人是誰,老道人手一抓,已經扯出一個枯瘦小孩,一拍后腦勺,摔了個狗吃屎,撲倒在道路上,抬起頭后滿臉茫然。
陳平安向這位材高大的老道人,問道:“長生橋怎麼辦?”
老道人臉漠然,“底子已經打好了,之后自己索。”
陳平安再問道:“那把長氣劍?”
老道人向遠,“我自會還給陳清都。”
陳平安將那四幅畫收飛劍十五當中,與老道人拱手告別。
老道人心不佳,一步返回藕花福地,瞥了眼與福地接壤的蓮花天,那家伙已經離開池畔。
老道人這才笑了起來。
陳平安跟枯瘦小孩大眼瞪小眼。
陳平安嘆了口氣,“你什麼名字?”
小孩是個心大的,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拍了拍上的塵土后,仍是笑呵呵回答道:“之前不是說了,我只有姓,爹娘沒來得及幫我取名字,我就自己取了個名字,一個字,就錢,我喜歡錢嘛。”
陳平安問道:“姓什麼?”
小孩起膛回答道:“裴!就是下邊有服的,聽爹說在家鄉是大姓哩!姓里頭有服,名有錢,多吉利。”
陳平安一拍額頭。
姓裴名錢,裴錢。賠錢……
難怪自己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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