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試探問道:“綽號是孫子?”
孫嘉樹手扶住額頭,苦笑道:“這也能猜到?”
陳平安笑道:“雖然才見過兩次,可劉灞橋的脾氣,我是知道的,最沒個正形。”
孫嘉樹唏噓道:“我與苻南華這種關系,無非是白首如新的下場,你跟劉灞橋,有點一見如故的意思。”
那名車夫遙遙出現在遠,孫嘉樹回頭看了一眼,對陳平安說道:“我得馬上去城孫府見一位客人,約好了的。灰塵藥鋪的事,最晚天黑前,就會有人告訴你。再就是你既然跟苻南華有死仇,那麼近期你只要出門,就一定要先讓人跟我打招呼,我會讓人安排行程。如此一來,渡船遠游,苻家吞寶鯨就可以先排除了,你干脆就坐我家的山海去往倒懸山,二十天后準時出發。這段時間,你可以在我家祖宅這邊住著,想要任何東西,只要老龍城有,我就可以幫你送過來,你也別覺得不好意思,開口之前,你可以不斷告訴自己,‘那個孫子有錢很有錢,做朋友嘛,本就是有福同有難同當,先把福了,以后并肩作戰,再把苦吃了,這才不虧’。”
“好,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陳平安笑著點頭,眨了眨眼睛,“這句話是劉灞橋說的吧?”
孫嘉樹出大拇指,“難怪劉灞橋死皮賴臉要跟你當朋友,你懂他!”
孫嘉樹告辭離去,跟隨那位陳平安看不出深淺的老車夫,漸行漸遠,乘坐馬車去往老龍城城。
于是獨自一人的陳平安,開始沿著河水練習六步走樁。
平靜的河水,一無垠的油菜花田,普普通通的泥路,如果不是沒有一座石拱橋和一座阮家劍鋪,陳平安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在家鄉。
陳平安一路練拳走出去十余里,再往前就是一座沿河而建的小村莊,有鳴犬吠,還有炊煙裊裊,陳平安停下練拳,環顧四周,邊有一座橫河面的小木橋,這一刻,他沒來由覺得恍若隔世。
陳平安正要轉走回孫氏祖宅,發現對岸遠的油菜田里,走出一群穿著樸素的稚孩子,大多是私塾蒙學的年歲數,還有一些個年紀更小的,掛著鼻涕更在后邊。有兩個大些的男孩,手持應該是家中長輩削出的木劍竹劍,樣式簡陋,只算有個劍的糙胚子而已,兩人好像是在比拼劍,先后走在田埂上,對著油菜花就是一頓劈砍,還有瞎嚷嚷的呼喝聲,氣勢十足。
可憐田壟油菜花給兩個孩子砍得七零八落,很快后邊有個年的孩子,驟然哭出聲,原來他一開始還樂呵,才發現這塊油菜花田地是他家的,這要是給爹娘曉得了,自己回到家還不得屁開花?
可是他又不敢阻攔那兩個年紀大的“劍客”,只好哭得撕心裂肺,好在很快有一名劍客就意識到不妙,掏出一塊自家烘烤而的凍米糖片,再跟孩子叮囑了幾句,滿臉鼻涕眼淚的-立即笑開了花,大搖大擺跟在兩名劍客后,眼睜睜看著他們嗖嗖嗖出劍,厲害極了。想著等到自己大一些,有了力氣,也要跟做木匠的爹討要一把劍,把所有油菜花都給砍了去,那得多威風啊?鄰居家的翠花小丫頭,還能只喜歡跟村后頭的小秀才玩?到時候肯定天天粘著自己。
陳平安看得直樂呵。
這可不就是自己小時候的景嗎?劉羨當年就最喜歡做這種討人嫌的事,不是拿木劍砍油菜花,還喜歡把一座座高高低低的田壟推倒,拿石子砸河水里的鴨子,天天挨婦人罵,被人攆著揍,后來跟陳平安兩人都了窯工,劉羨就做得了,覺得沒意思,喜歡往山里竄,抓蛇逮野。可是陳平安屁后頭多出了一個顧璨,將劉羨的本事發揚大,只是比起劉羨的大大方方做壞事,小小年紀的鼻涕蟲顧璨要機警太多了,幾乎從來不會被人發現,既有陳平安都佩服的恒心毅力,又有與年齡不符的早狡黠。
大太底下,就為了釣上一條黃鱔,顧璨一個人能夠撅著屁等上大半天。
泥瓶巷每次到了吃飯的時候,都會響起顧璨他娘親扯開嗓門的呼喊聲。
陳平安蹲在河邊,往水里丟石子。
孩子們浩浩從獨木橋那邊走來,一顆腦袋跟著一顆腦袋,跟一長串糖葫蘆似的。
見著了陳平安這張陌生面孔,孩子們也不怕,只是多看了幾眼,就走向不遠的村子,但是一名手持竹劍的孩子,一步三回頭,視線始終放在陳平安背后的劍匣上,最后按捺不住好奇心,轉飛奔,來到陳平安邊,以字正腔圓的寶瓶洲雅言問道:“難道你是一名劍客?”
陳平安站起,拍拍手掌,笑問道:“你也是?”
孩子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個問題好生稚,沒好氣道:“我還差一本絕世籍呢。”
陳平安憋住笑意,點頭道:“我也是。”
孩子低頭看了眼手中的竹劍,再抬頭瞅瞅那個家伙后木匣里的劍柄,問道:“能給我看一看你的劍嗎?”
陳平安搖頭道:“不行。”
這個大孩子扯了扯角,瞄了一眼陳平安腰間的朱紅酒葫蘆,“你這人忒小氣,本不像是行走江湖的劍客。我看你的酒壺里肯定不是裝著酒,而是水,做樣子騙人呢。”
陳平安問道:“那你見過真正的劍客?”
孩子使勁點頭。
后邊有位臉蛋紅撲撲的小姑娘怯生生道:“咱們最遠只去過幾十里外的集市,見不著劍客的。”
很快有個實誠的孩子附和道:“學塾先生跟我們說過一些劍客的詩詞,集市上會賣一些很貴的小人書,上邊畫了許多江湖大俠,其中劍客是最厲害的,所有壞人都打不過他們。”
那個承認見過真正劍客的孩子,回頭瞪了一眼,后兩孩子立即閉不言。
另外那個手持木劍的稍大孩子,虎頭虎腦的,對著陳平安問道:“你的劍有多厲害?”
這個問題還真把陳平安難倒了。
陳平安只好說道:“我親眼見過很厲害的劍客,不是你們的小人書上畫的。”
竹劍孩子冷笑不已。
手持木劍的憨直孩子卻信了七八分,追問道:“那你跟那些大俠學到劍沒?如果你能耍一耍劍,我就相信你是真的劍客。如果可以的話,到時候你收我為徒?我想跟你學劍,不是砍油菜花的那種,比如你一劍下去,能夠把咱們村子那座橋砍斷,我現在就可以跟你拜師學藝!”
陳平安忍俊不。
就自己這劍,還跟自己拜師學藝?
陳平安并不清楚,孫氏祖宅這方圓百里的鄉土人,是老龍城著名的一世外桃源,雖然在此世代居住的百姓,多是質樸的尋常村民,可暗中也有多位高人坐鎮,幫助孫家盯著這一方祖宅風水,不外人破壞。只不過山上山下,看似天壤之別,實則也有一些況,是神仙在前人不知罷了。除了孫家祖宅的兩位老人,還有一位在山上結茅居的樵夫,以及一位在此開枝散葉、子孫滿堂的老人,都是真正的大修士,三金丹一元嬰,既有不理俗事的孫氏偏支老祖,也有來此避難居的世外高人,當然也有人是被孫家重金聘請,財帛人心,神仙也難免,畢竟每年收錢,收的都是谷雨錢。
四位大練氣士此刻齊聚在樵夫茅舍之前,因為是陣眼之一,所以貌似青壯男子的樵夫隨手一揮,山風水霧彌漫,匯聚一幅畫卷,眾人視野始終追隨著那位沿河練拳的背劍年,四人開始打賭此人境界,有人說既然是孫嘉樹的朋友,是一位天賦異稟的劍修,一拳意只是偽裝,必然是一位年紀輕輕的府境劍修,有人反駁,說未必躋中五境。其余兩人則是爭執年到底是武夫四境還是五境,其中一個說年這是底子打得極好的第四境,而不是尋常的武夫第五境,年除了自天資極佳,還必然是自就有高人相助,是藥罐子里泡大的頂尖豪閥子弟,說不定就出于某個富可敵國的千年世家。
四位神仙雖然各執一端,爭得面紅耳赤,倒也其樂融融。
————
城那間小藥鋪,那個不太正經的漢子又蹲著板凳來到巷子口,只是今天沒帶著瓜子,而是一本鋪子里不知哪個娘們買來的雜書,上邊寫了許多虛頭腦的故事,多是儒道兩家的圣人事跡和教誨,寫得是雙腳離地十萬八千里的大道理,漢子以往哪里會看這個,只是在巷口蹲了這麼久,始終沒有子愿意搭訕他,讓漢子覺得可能是自己了點書卷氣的緣故,手里拿本書翻一翻,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酷暑時分,子衫穿得就清涼許多了,漢子坐在小樹蔭下,裝模作樣看書,眼角余實則一直如汗水黏糊在子的面容段上,其中一位姿妖嬈的婦人,看得漢子魂魄都給勾走,默默念叨著屁寬過肩,快活似神仙。
只可惜漢子發現自己拿了本書當讀書人,也沒有子樂意正眼瞧他。
除了某位子,又來了,水桶腰,麻子臉,臉盤子比漢子的屁還大,漢子哭喪著臉,終于開始認真翻書,那位家住附近的年輕子,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腰肢那不是擰轉,而是晃,漢子始終裝瞎子,后來子實在扛不住毒辣日頭,不舍地看了眼一眼相中的郎,便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了。
漢子翻書極快,最后停留在一頁書上,記載了一位以“子”作為后綴的道教大圣人,通過講述一個有關“虛舟”的故事,用以闡述大道至理。是說有人乘坐小舟在河流中,有小舟相對而來,那人三次呼喝提醒,仍是撞上,那人便破口大罵,最后發現舟上本無人,便哈哈大笑起來。
在最后,當然會有圣人的金玉良言,流傳后人,那位圣人說“獨往獨來,是謂獨有。獨有之人,是謂至貴。”
圣人又說:“唯至人能在世如游虛空,可不避人。”
漢子沒覺得這是在胡說八道,甚至他能更理解其中真義,只是哪怕理解這些大而無當的道理,對他來說毫無裨益。
因為他與那位道家圣人,不是同道。
哪怕是那位教書先生的學塾,他都去旁聽過很多次,一樣是道理全懂,哪怕是一些個艱深晦,他都頗有悟,可對于自修為則毫無用。
但是讓他最不理解的事,是同樣在小地方修行的師兄,那個家伙天做著鄉野村夫的鄙事,卻能夠境界一路攀升,去了趟大隋皇宮,那家伙如今甚至都已經為十境武夫了。一年到頭喜歡罵自己的師父,還會經常說那個師兄悟好。
他倒不會因此就記恨師父或者師兄,只是想不通,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活得很窩囊,甚至連想要證明給師父看的心氣,都沒有,所以愈發憋屈。
直到師父把他從北邊那座小鎮攆到了這座老龍城。
他沒有任何怨言。
他只是擔心老頭子一個人留在小鎮,李二走了,沒人可夸,他也走了,沒人可罵,一天到晚旱煙的老頭子,多無聊?
他一個早早就是八境巔峰的純粹武夫,天守著一座小藥鋪,滿葷話調戲那些長娘們。
難得跟自己說上一個字的師父,好不容易多說了點,卻是一句蓋棺定論的晦氣話,“你鄭大風這輩子就別奢武道九境了。”
漢子合上書本,當做扇子在耳邊使勁煽起來。
然后他臉一黑,嫻地端起板凳一溜煙跑回巷子藥鋪。
那個膽敢覬覦他的娘們,竟然賊心不死,回家換了一花里胡哨的,又開始在街上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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