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集薪輕聲道：“我還以為你會覺得很失。”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頭，“不失，如果你小小年紀，沒學到什麼真本事，就已經學會了對我察言觀，拿出廟堂群臣那套揣帝心的東西來，還其名曰屠龍之，我才會真的失。”

宋集薪前傾，雙手擱在膝蓋上，下又擱在手背上，“但是我認識一個人，可能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

男人坐直，手按在年的腦袋上，“相信我的眼，那個家伙比誰都能記仇，他只是從小吃過的苦頭太多了，小小年紀就懂得忍，這種人為了敵人，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所以我才會對綠波亭的截殺一事，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不過你放心，他從來沒有把你當做敵人。尤其是在你憑借本心，做了那兩件看似無聊的小事之后，他就更不會了。”

宋集薪滿臉漲紅。

袞服男人又說道：“但是當你有一天為大驪的皇帝，就不好說了。”

“趁著那人才飛升，暫時肯定不會返回人間，我們一鼓作氣斬草除便是，把這個‘萬一’早早除掉。”

宋集薪冒出這個念頭后，剛說出口就有些懊惱，自己否定了自己，喃喃道：“不行，萬一那人以后回來，大驪就真的亡國了。”

男人樂了，欣道：“是不是覺得這個問題是無解的？沒關系，那是因為你宋集薪的位置還不夠高而已。”

宋集薪有些泄氣，只得在心中默默安自己，人自強天予之。

男人笑道：“人這輩子，需要一兩個亦敵亦友的存在，才有趣。我很小就有了，你也一樣。”

沉默片刻，宋集薪疑道：“答案你還沒說。”

“自己慢慢想去，我還沒脾氣好到被人打了個半死、還喜歡自揭傷疤的地步。對了，為白玉京的主人，只有裨益，沒有壞，這件事，我騙了你娘。相信你在失去飛劍的控制之后，知道我沒有騙你。至于這其中的意義，你自己好好琢磨，凡事多想，總歸是好的。”

泄天機的男人剛抬起屁，打算起離去，突然又坐回去，拿起年的手掌，笑呵呵道：“來給你看看手相，我會一些皮，以前是沒機會用，今天拿你來試試手。”

年懵懵懂懂遞過去。

男人一邊觀察年的手心掌紋，一邊隨口說道：“在十年或者十五年之后，你可以依舊親近你的叔叔宋長鏡，但是絕對不要心生依賴。至于說招徠什麼的，讓這位武道天才對你一個晚輩心悅誠服，還是算了吧。我這個弟弟啊，對他的野心都懶得掩飾，哪怕是我這個從小就他一頭的哥哥，也從不敢擺出半點馴服猛的姿態。”

“不管是怨恨誰，在你真正生長起來之前，可以在心里想著報仇，但絕對不要輕易出手。”

“但也別因為我的只言片語，就對你叔叔心懷芥，他啊，的確是一個真豪杰，否則也說不出‘世間豈是我大驪獨有英雄’的真心話。所以你將來只要有比他更強的地方，他說不定就會認可你。”

片刻之后，大驪皇帝笑著起離去。

年攥拳頭，繼續趴在膝蓋上。

那個男人說了一些似懂非懂的客套話，但是在這期間，男人不聲地在他手心，寫下了四個字。

壽。三。

小心。

宋集薪猛然間抬起頭，對著那個大步離去的背影喊道：“爹！”

男人轉過，笑向年，神本不像是一位帝王，就那麼看著年。

而這個男人，真正的志向，是與整個天下的山上神仙，來講一講山下規矩的家伙，畢生心，似乎全已付諸流水，且無聲無息。

宋集薪站起，眼眶潤，被咬出，年正要開口說話。

男人已經轉，嗓音溫醇，撂下兩句不搭邊的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以后三餐要準時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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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風塵仆仆走出棋墩山的老秀才，總算到了山腳后，扶了扶后的行囊，扶著腰哀嘆道：“我這老腰老骨頭呦，遭罪，真是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