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見到這一大片的蓮花,阮凝玉都要吐了。
這些香遠益清的蓮,一下就想到了謝夫人。
若是還是皇后娘娘的份,定要人把這一湖的惡心蓮花都給拔了!
轉頭就想走,但被春綠攔住了。
“小姐,大公子就在前面,你怎麼能轉就走呢?”
春綠只覺得自家小姐最近行事作風實在是太離經叛道了。
阮凝玉深吸幾口氣,但才強忍住拔了這池子蓮花的沖。
轉,盡量無視著遠亭臺里男人的一道影,吩咐著丫鬟:“你待會就不用跟我過去了。”
“我吩咐你做什麼事,還記得麼?”
春綠凝神,“奴婢記得。”
小姐是要讓查同小姐定親的雍州那戶人家的底細。
阮凝玉從老夫人得來消息,對方是雍州姓陳的小門戶,與定親的陳世樓,父親乃當地的芝麻小,如他們所言,他們上有與父親結的信。那件信,小時候阮凝玉從父親阮生秋上見過。
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雙方定下娃娃親的那封書信,很像父親的字跡。
就算是,也不能百分百認出不是父親字跡的破綻。
更詭異的是,尋常人家定親,至都要準備半年才舉辦婚宴。
而這姓陳的人家,一經老太太應允,就著著急急地回雍州老家去置辦了。這覺就像是……怕阮凝玉見到他們一樣。
姓陳人家說是半月后便來接表姑娘回去親!
半月之后便是婚期!
阮凝玉冷笑,這里頭沒有貓膩才怪。
而謝老太太覺得私奔一行實在太辱沒門楣,丟盡了面,覺得是個燙手山芋,因而不得趕嫁出去。
所以要趕在這戶人家又進京之前,把對方的底細都查清楚。
要讓他們知道,阮凝玉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就能盯上的!
春綠離開后,阮凝玉這才回頭去看那道與世無爭的頎長影。
謝凌單手持著本書,他姿靠在水榭欄邊,湖面是大片亭亭玉立的蓮,亭臺樓榭清香浮,男人修長潔白的手指在下仿佛著玉的澤,隨著他翻過一頁,湖面上的風便輕輕吹著他垂落在地面的白擺。
世獨立,云中玄鶴。
阮凝玉一時失了神。
剛及冠的謝玄機,確實比中年時候的他要俊無儔得多,要更白,眼角也了皺紋,了一代權臣上的殺伐之氣,多了淡泊寧遠之氣,遠沒有后來在深宮里遇見他時那般森冷利害的氣勢。
不過很快便咬了自己的舌頭。
瘋了嗎?竟然被謝凌的迷了眼。
越麗的東西,越不可。
阮皇后便如妖嬈艷麗的罌粟,上輩子誰被到都要沾一手的毒。
然而眼前這位男人……才是最可怕的。
高瞻遠矚,淵思寂慮。
這跟前世完全不一樣。
前世這個時候,謝凌不會到邊,親自督促。
就算要去庭蘭居,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怎麼會是在現在?
心里驚疑起來,莫非是最近太張揚了?
阮凝玉收斂起眸里的懨懨,等進了水榭,佯裝乖巧地向他行禮。
“見過表哥。”
謝凌憑欄而靠,見他始終在觀書。
轉眸一看,便見亭閣里早已擺了案幾,而案上早已擺放了抄書所需的筆墨書硯。
阮凝玉看了他一眼,便于是輕咬下,心有不甘地坐了下去。
不就是讓寫嗎?行!那就寫完甩在他臉上給他看!
阮凝玉咬牙切齒地寫著,然而快寫了一個時辰,都不見邊上的男人給過一個余。
深吸一口氣。
蒼山此時穿過回廊走過來。
當阮凝玉抬頭時,便見這護衛已端著一碗東西放在了的面前。
一頭霧水,“這是什麼?”
蒼山依舊繃著一張臉,退在邊上,沒回的話。
正當阮凝玉還想問話時,誰知憑欄觀書的男人眼也不抬地道:“喝了。”
不容置疑的森然語氣,像極了前世那位權重崇的首輔大人。
阮凝玉:……
牙又碎了。
但對于謝大人的影,如何也不敢忤逆他的命令。
于是只好端起那晚澤白的湯,死死地擰眉,淺喝了一小口。
一嘗,卻怔住了。
這碗湯里熬了骨頭,前世貴為一國皇后,自然還嘗出來了里頭加了鹿茸阿膠等稀有藥材。
好像還有……百年人參。
阮凝玉面不解,他讓喝這些干什麼?
但窺著謝凌那深沉冰涼的臉,阮凝玉也不愿去問他。
阮凝玉只好皺著臉,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但實在不喜藥材的味道。
主要是,聞到藥材……就想到了死亡。
前世最后的時日,便是在病榻上痛不生地度過的,每日都要聞那惡心的藥材苦味。
阮凝玉強忍著不適,喝了半碗,便想擱下。
蒼山見了,冷漠道:“表姑娘,你必須都喝完。”
“一口都不剩。”
沒辦法,阮凝玉只好當著他的面全都喝完。
嚨里全是苦味,差點反胃。
蒼山見都喝完了,說了句“多謝表姑娘配合”,便端著藥碗離開了水榭。
接下來又剩阮凝玉跟謝凌單獨相。
雖然對方不曾言語,但也許是男人極強的存在讓回想起了前世不寒而栗的回憶,于是執筆抄寫時,放在案上空著的另一只手不由地著塊帕子。
帕子漸漸被水痕濡。
五指在上面死死地攥著,仿佛絹帕是溺水時遇到的救命稻草一般。
似乎只要這樣攥著,方能減心中的恐懼。
阮凝玉額頭泌出薄汗,就在這里寫了一天。
午時自有婢送午膳過來,連回海棠院一趟都不行。
而亭閣里那道不食煙火的清逸影,便這麼雷打不地出現在那,得不敢抬頭,只能全神貫注地在那抄書。
轉眼間,便到了黃昏。
不得不說,雖然謝凌魂不散地出現在水榭里,但是……寫的確實比前幾日都要的快些。
寫到不知時辰,阮凝玉抬眼一看,才發現憑欄眉眼如畫的男人單手支撐著額,竟合上了眼,睫落下一小片影,而微紅。
他不知何時睡著了,而后的湖面倒映著夕,幾朵白蓮在他后輕輕搖曳,小心翼翼地著他的袖。
似乎在此刻變慢了。
水榭四周飄著宜人的蓮香。
然阮凝玉卻無心欣賞人景這一幕,實在是忍這些蓮花忍了很久。
于是趁男人睡著時,嫉惡如仇地揪下了旁邊的幾朵蓮花。
揪下來了還不夠,還要一片一片的扯下花瓣,在手中得稀爛。
謝凌醒來睜開眼睛時,便見紅鯉魚在水里漾了一下,激得湖面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波粼粼,那樣圓的夕碎裂后又開始愈合,依舊將滿湖的水染子臉上的胭脂。
而玉欄邊的,著一襲豆綠素緞衫,云鬢楚腰,一湖的蓮花在容的映托頃刻黯然失,今日未敷,只上抹了點口脂,白蓮依偎在的臉邊。
謝凌突然想起了一個詞,濯清漣而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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