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摯看著一屁墩坐地上大喊大的男孩，他神淡淡。

他駕駛馬車速度不快，而且這孩子就是直接自己撞上來，然后一屁墩坐下去。

“哎呀，哎呀！”男孩慘著。

竇瑜掀開簾子看見那男孩就認出他了，開口問道，“今日你要多錢？”

“我今兒不要銀子，你撞了我，就收下我吧！”

竇瑜看著他笑了。

早前瓷過一次，今日又來。

“收下你有什麼好？”竇瑜反問道。

“我以后給您跑，您讓我往東我就往東，讓我往西我就往西，絕無二話！”男孩說著聲音小了些，“我已經沒有家了，也沒親人了，那小院子也賣了安葬我阿，您，您看我可憐，好心收留我，我一定，一定聽話！”

他其實觀察竇瑜好多天了。

外頭都說是個心善的人，他也覺得是，并深信不疑。

他本來還想再看看，可肚子實在太了，也染上風寒，渾又熱又冷難的很，他怕自己忽然暈倒在哪個角落，再也醒不過來。

“你什麼名字？”竇瑜問。

這孩子瞧著就是病了。

“您給取一個，我以后就這個名字，就是您的奴才了！”

竇瑜看著這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句話打了，“就竇忠，竇，跟我信，忠，忠心耿耿，此志不渝。上來吧，跟我出城義診去！”

“是，主人！”竇忠努力爬上馬車馭位。

上漉漉的，還帶著一子酸臭味。

“以后別喊我主人，喊我師父吧，我教你醫！”

這孩子瞧著有幾分靈氣，最主要是有眼緣。

就這麼多了一個徒弟，竇瑜也沒覺得生活有什麼不同。

等到了城外大棚下，孟博、孟維帶著他們的家人早就到了，并已經燒了熱水，弄了炭盆，大棚也收拾的干干凈凈。

竇瑜給了他們一個活，給竇忠去洗澡，拿一套厚實的棉襖，然后收拾干凈帶回來。

“他生病了，先給他來一碗姜湯！”

竇忠早就有些暈乎乎，喝姜湯都是憑著本能。

等他去洗澡回來，竇瑜給他開的藥已經煎熬好，一大碗灌下去，讓他進里間休息。

睡在羅漢床上，竇忠只覺得自己掉進了阿說的福窩窩里，睡在熱乎乎的被窩里，香噴噴的好聞極了。

他甚至來不及多想，就沉睡了過去。

竇瑜開始了今天的活。

先安排好幾個大夫接診，燒生姜紅棗湯，煎藥的人，便坐下來給病人診脈。

今日的病人跟昨日的有所不同，有好幾個重疾、沉綿病疴許久的病人，他們家里多還有一點家底，能夠請醫抓藥，但是一直沒有好轉，也就不死不活的吊著。

其中一個年輕的男子，早時候是能夠說話的，但是某一天睡一覺醒來，忽然不能開口說話，請了多大夫都沒有用，也就了一個啞。

他們從一州到另一州尋醫問藥，卻因為大雪封路被困在涼州城，好在家底子厚，不至于顛沛流離。

暫時不能走，就在涼州城租賃一間小院居住，聽說涼州城出現了神醫，如今神醫在城外義診，是以慕名而來。

這男子年紀還很輕，穿著不算貴氣，但勝在厚實干凈，邊跟著一個圓臉的姑娘。

“公子您坐！”圓臉姑娘話語間都是關心。

還拿了一個暖手爐讓男子抱著。

才對竇瑜說道，“我家公子早前是會說話的，就是某日醒來忽然間開口無聲，勞煩您給看看！”

“先診脈！”竇瑜道。

心里多已經有數，但還是要把脈后更能確定。

男子出手，竇瑜拿了帕放在他手腕上。

帕冰冰涼涼，男子有些意外。

但又不意外。

畢竟是大夫，若非必要多注意一些倒是對的。

竇瑜認真給他把脈。

“都用過什麼法子醫治？”

“能用的都用了，吃藥、施針，還有偏方那些，都沒有用！”圓臉丫鬟連忙出聲。

竇瑜頷首。

失語癥，大腦言語中樞病變引起的言語功能的障礙。

“能治，不算特別麻煩，就是需要一點時間，要多次施針，還有藥材這些，這邊沒有，得你自己去藥鋪買！”

“真的可以治嗎？那真是太好了！”圓臉丫鬟欣喜不已。

就是一直面平和，不帶一一毫緒的男子臉上也染上了笑意。

他起，朝竇瑜行禮。

“多謝竇大夫，需要什麼藥材您盡管開，我們去城里藥鋪抓藥，您看什麼時候得空是上門為我家公子醫治，還是我們到城外來？都著您方便來！”

“我開藥方，到城外吧！”

“是是是，那您看今日就能醫治嗎？”

竇瑜聞言掃視一圈后才搖頭道，“你看那邊還有好幾個病人呢！”

圓臉丫鬟頓時面失，但很快又打起神，“那您先開藥方，我去抓藥！”

天麻、甘、桑葉、鉤藤、川貝、石斛、炙草……

這藥方前前后后要服用幾十劑，但看著人沉著，不免想起劉家公子。

這些古人，在很多時候是極其耐得住寂寞和傷痛，表面溫和，實則堅毅不屈。

竇瑜開藥，丫鬟接過藥方的時候還不忘介紹，“竇大夫，我家公子姓朱，我胖芽！”

竇瑜頷首。

這胖芽除了臉圓一些倒是不胖。

而且這朱公子看的眼神溫間帶著纏綿，很顯然定彼此。

悲弱時候的不離不棄，更顯真。

有些意不說，藏于心間，更顯真誠。

這就很好。

“下一個！”竇瑜沉聲。

胖芽立即拿著藥方，扶著家公子往后退。

朱公子垂眸看著笑了笑。

兩人上馬車離開。

竇瑜又接著看診。

好幾個大夫都打量的看著竇瑜。

這個病人一來就去了竇瑜那邊，他們其實還是懷疑竇瑜的醫，覺得這是自己找來的托，就是為了讓名聲更響。

連大夫知道竇瑜醫湛，不是他能夠比擬的，上前來問道，“竇大夫，那位公子的失語癥真能醫治好？”

“能的，本也不是什麼大病！”竇瑜聲音清清淡淡。

但卻讓連大夫以及其它大夫心里滋味各有不同。

這失語癥還不是大病？

那，那什麼才是大病？

年紀輕輕說話未免太傲氣了些。

連大夫還想說點什麼，有病人坐在了竇瑜面前。

是個婦人。

才坐下來，竇瑜就知道得了什麼病。

因為一靠近就聽到了如鐘鼓錘擊聲。

面紅，很難以啟齒。

“先把脈吧！”竇瑜聞聲。

婦人看著竇瑜微微泛紅眼眶。

抬手放在脈診上，竇瑜依舊放上帕給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