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寧放下抹布,示意孟鏡年跟他過去。
走進廚房,祝春寧洗了洗手,就站在灶臺前,低了聲音問道:“過年那會兒,你姐姐說你談了個朋友,是真有這麼一個人,還是你編了糊弄我們的?”
孟鏡年頓一下,“真有。”
“是誰?”
“等過段時間……”
“別拿這個話搪塞我。”祝春寧看著他,以前是做法的,倘要嚴肅起來,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場,“你爸現在有點消極,半夜睡不著,跟我說覺得自己撐不過去了。真有這樣一個人,你把帶回來,讓你爸看看,也好他安心。”
孟鏡年沉默。
“帶不出手?”祝春寧盯,“還是見不得人?”
孟鏡年已經意識到了,“……誰跟您說了什麼?”
“汪蘭舟有個朋友的兒跟你住一個小區,認識你,說有兩三次撞見一個年輕孩兒跟你一起進了公寓。一米六八到一米七的個子,像是學生,很瘦,頭發特別長,眼睛很大,長得非常漂亮。鏡年,這個人是誰?”
孟鏡年單手抄在口袋里,垂眼靜默片刻,說道:“我不想隨便編個名字糊弄您,這對您,對都不尊重。是林檎。”
果真,祝春寧已經猜到了,表毫不震驚,只有慍怒。
他話音剛落,便揚起手來。
孟鏡年沒有退避,眼神都沒有晃一下。
耳終究沒有落下來。
祝春寧收回手,手掌撐在臺面上,微微抖,“……你趕滾。”
“媽……”
“先滾!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孟鏡年說了聲“對不起”,轉往外走去。
車里,江澄頻頻看手機上的時間。
孟鏡年拉開車門,說句“抱歉”,旋即上車,發車子。
江澄緒明顯已經平靜下來了。
孟鏡年掃一眼,“跟你媽吵架了?”
“我倆經常吵。”江澄自嘲一笑,“希這是最后一次了。”
看他一眼,“你是不是也剛跟人吵架了?”
“沒。被罵了一頓——你看得出來?”
“一般人不能,我能。剛剛吵完架的人,臉上有一層黑氣。”
“印堂發黑的那種黑嗎?”
江澄笑了聲。
“你準備搬出去住?”孟鏡年問。
“住家里我會瘋。或者我媽會瘋。”江澄問,“有紙巾嗎?”
“有。”孟鏡年手去開排擋儲箱的蓋子,想起一包剛用完,于是解鎖了副駕前方的手套箱,示意從那里面拿。
江澄打開手套箱,拿出包備用紙巾,目稍頓,因為看見個長方形包裝的盒子。
想,還好喜歡孟鏡年只是初中時候的事,要是現在還喜歡的話,看見那東西估計會痛苦得直接跳車。
“……你玩得蠻花的。”關上手套箱,淡淡點評一句。
孟鏡年反應過來看到了什麼,不好解釋,也不好辯駁,于是就“哦”了一聲。
江澄取下眼鏡,紙巾了,高度近視加散,這個時候和半個瞎子沒兩樣,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意外的獲得了一種安全。
“孟鏡年,你知不知道,我有個姐姐的事?”
“聽我媽提過,不過沒細問。聽說是九歲的時候,溺水去世?”
“江澈。是個特別優秀特別完的人。”
“多完?”
“據我媽的描述,你和你姐加起來都不夠看的。”
“我不是要詆毀逝者,只是有時候死亡可能是最大的濾鏡。”孟鏡年看,“……所以你一直在和蒙了一層完濾鏡的一個符號比賽?”
江澄愣了下。
“那你不可能比得過的。放過自己吧。”
初中那會兒,孟鏡年開始條,廓也漸漸地被雕刻出了年的模樣。
那時候半個班的生都喜歡他,江澄也很難例外。
后來不喜歡他就是因為,他總是一眼把事看穿,然后淡淡地中命門。
人在釋懷的同時,又會特別覺自己像個傻子。
不喜歡這種覺。
現在又有這種覺,釋懷的同時,覺自己特別傻。
江澄把干凈的眼鏡戴了起來,“你呢?你為什麼被罵了?”
“我找了個朋友,我媽知道了。”
“不同意?”
“……比較難。”
“你們學校的?我認識嗎?”
“暫時不是很方便告訴你。”
江澄手肘撐在車窗上,轉頭看他一眼,“我來猜猜是什麼樣的?”
“你猜。”
“長相不好說。格的話……比較反常規,有點壞,有點妖的那種?”
“……你不是知道了吧?”
“不知道啊。”江澄笑說,“你這麼無聊的人,也只有可能喜歡這種了。”
孟鏡年也笑了笑,“如果知道你這樣說,應該會很高興。”
“看來是我認識的。”
“別猜了吧。”
江澄聳聳肩,“回頭我媽可能還要接著撮合我倆,麻煩你到時候把你朋友搬出來用用。”
“能的話,我也不會挨我媽一頓罵了。”
孟鏡年把江澄送到了要看房的小區門口,繼續開車往學校去。
他有點煩躁,心里寧愿方才祝春寧的那一掌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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