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往里看了一眼,瞥見那只信封,耳發熱。
實在要怪季文汐這人拖延癥,照片是去年夏天拍的,今年三月份就說要送去沖洗,結果沒下文,拖到把這事兒都給忘了。
前幾天讓孟鏡年幫忙取快遞,他說有季文汐寄的照片,還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是什麼。
孟鏡年說看了三張,不知道是哪三張——自己都還沒看過,不知品如何,膠片有隨機,也沒法即時預覽。
“送你回宿舍?”孟鏡年聲音溫和。
林檎有些猶豫。
正是學生活的高峰期,怕見人,尤其室友夏新月,上回一同聽講座,沒提過跟孟鏡年認識,這回要是撞到了,不知道怎麼解釋。
窺得孟鏡年的心意之后,反而畏葸起來。
大約以前覺得那就是一個人的事。
“不用。”林檎淡淡地笑了一下,“從這里到宿舍也沒有幾步路。”
停車場四周都是樹影,一時間沒有其余車輛進出,四下靜悄悄的。
遠遠的一盞燈照過來,到了他們跟前就黯淡下去,面對面站著,夜風吹過,林檎下意識抬手捋了一下鬢發。
呼吸間捕捉到一縷幽淡的香氣,孟鏡年一瞬屏息,笑說:“好。”
林檎退后一步,“嗯……那我走了。”
“嗯。到宿舍了和我說一聲。”
“好。”
頓了一瞬,林檎轉走了。
孟鏡年上了車,過前車玻璃看見的影穿行在樹影與燈之間,不止一個瞬間,想沖過去把人抓回來。但是不行,幻想里那樣已經夠冒犯了,見了面聽見的呼吸聲都覺得難捱。以前不是這樣沒有自制力的人。他這方面有點老派,覺得一定要正式確定了關系才能有下一步,不然就是不負責任。
林檎回宿舍,先去一樓公共浴室洗了個澡,趕路有點累,晚上沒什麼安排,就爬上床,打算聽會兒歌就睡覺。
天氣轉涼以后,空調也不必開了,薄被蓋在上正適宜。喜歡寒冷的空氣,主要迷被寒冷襯托出來的那種溫暖。
窗簾半開,吸頂燈的白進來,借這一線亮,拿出信封袋里的照片。
看了幾張,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
拍的時候非常坦然,因為目的就是留著自己欣賞。
可喜歡的人看見,質就大不一樣了。
把臉埋進枕頭里,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孟鏡年好像對此反應不大,今天見面也沒什麼異樣,反而比以前更注意避嫌。
好像生怕誤會一樣。
是錯判嗎?
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現在又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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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祝春寧請林檎和孟落笛到家里去玩,說是幾個門生送來一筐柿子,趁還著,口最好,吃不完的也好一起做幾壇柿子酒。
長輩的邀約,林檎從來不會拒絕,周六上午起床之后,就搭地鐵去了老城區。
那房子在南城大學老校區附近,買了很多年了,機能老化,格局局促,住著常有扦格,但二老本比較節省,年紀越大越舊,修修補補的,一直這麼住了下來。
裝修過了時,土黃的木柜子,嵌著海棠玻璃。
依照現在的眼來看,自然覺得老氣,但林檎莫名的很喜歡,因為十來歲的時候跟叔叔嬸嬸過來吃飯,看見的就是這樣,有種時凝固,覺得會永恒下去。
白瓷磚使用多年,磨損痕跡明顯,但得干干凈凈,也沒有那種拖過之后常有的悶的臭氣。
祝春寧有潔癖,孟鏡年這一點就是襲。
孟家雇傭著一個保姆,用了二十來年了,自有雇傭關系之外的誼,因此很是盡責,一天三掃,不讓家里見半點的垃圾。
老屋平常總是靜靜沉沉的,孟落笛一來就熱鬧起來,滿屋子高喊外婆,“外婆我要喝可樂”、“外婆這瓜子發霉了不好吃”……
祝春寧很是高興,有求必應。
林檎啃著一個削皮的柿子,待在書房里,看著北面的那面墻壁。
里金塵埃浮,人站在里,像是一下子跌回了上世紀的某個午后。
整墻的橘紅獎狀,得滿滿當當,靠墻支著一個五層木質置架,上面全是獎杯,演講比賽、珠心算比賽、科技創新大賽、理競賽……
以前來還沒有這麼,今回一眼掃過去,像是攬盡了孟鏡年前二十幾年的人生。
祝春寧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倚著門框,著墻壁,也出了欣的笑容:“你小舅從小就很自律。”他們不提倡夸人聰明,而是夸人自律,因為覺得聰明是天生的,自律卻可以后天培養。
林檎很長時間沒有過孟鏡年“小舅”了,驟然聽見這個稱呼倒是怔了一下,微笑說:“小舅好優秀。”
孟落笛也過來了,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學習這條路上,有小舅和姐姐在,我這輩子算是沒什麼盼頭了。”
祝春寧被“這輩子”這麼老氣橫秋的詞給逗笑了,手孟落笛的腦袋,笑說:“你也不必跟你小舅比這個,你有你的優點。外婆和你爸媽對你的期都是一樣的,正直、善良、快樂就好。”
林檎心想,那是因為已經有了那麼優秀的嬸嬸和孟鏡年了。
“小舅今天不過來嗎?”孟落笛啃著柿子,含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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