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杳一個人從電梯裏走出來, 原本準備直接回房間，卻突然加快腳步沖到宋淥柏的書房門外，進去之前回頭小心謹慎地看了看背後空的走廊。

傭人這時候還在打掃二樓, 應該沒這麼快到四樓來。

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 直直奔向擺放著垃圾桶的位置。裏面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看來裏面那些不能讓傭人看到的痕跡已經被徹底收拾過了。

甄杳驀地松了口氣。還好，要是被傭人看到還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確認之後, 這才放心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辦公室裏氣氛安靜冷淡, 宋淥柏垂眸看著桌上的檔，不時抬眼看看螢幕上郵件的容, 周譽時皺著眉頻繁看他，最後一扔手裏的報表猛地站起。

“這麼個爛攤子, 你怎麼看著心還好？”

宋淥柏眼也不抬, “場和商場總要得意一個。”

周譽時：“？”

這什麼回答, 莫名其妙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兩者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

“……宋淥柏，你他媽哪天不炫耀會死是不是？三十歲了還是老.男有什麼好炫耀的？”

然而出乎周譽時意料的是，這次宋淥柏聽見這話沒有一分一毫的不悅, 和以前聽見這種話的反應完全不同。

他甚至慢條斯理往後靠了靠，微微挑眉的神態裏好似摻著憐憫。

“如果這種假設能讓你好過, 那請隨意。”

“……”周譽時瞪大眼。

行，他就說這人怎麼這幾天心都好得不得了，對待犯了錯的下屬也格外“仁慈”, 結果是因為“場得意”。

“禽。”他冷笑一聲，坐回去時故意嗆聲。

“過獎。”宋淥柏淡淡道，“我記得周氏在河城的莊園竣工了？”

“幹什麼？”

“畢業後我準備求婚辦訂婚宴，開放前先把場地借給我。”

周譽時險些氣得一口吐出來, “不借！你名下難道還差這麼一套莊園？”

“可以差一下。”

“你以為你能氣著我？我也是馬上要結婚的人了，比你還快了好幾年，你在我面前秀恩有意思？”

他上很有底氣，實則多心酸只有自己知道。結婚這事對他和那位未來妻子來說只是公事公辦，只是強強聯合的聯姻而已，但他卻一個人當了真，栽了進去。

“投意合”這四個字大概率還遠得很。

“場、商場總要得意一個。”宋淥柏又提起這句，不冷不熱一抬下頜，示意他繼續工作，“建議你選後者。”

周譽時驀地翻了個白眼，從緒裏離，“把話題引我上來。你訂婚的決定明智啊，畢竟還要讀碩士，先訂婚也算是把人勉強拴住，順帶跟別人強調一下你的存在，免得你的寶貝未婚妻被小年輕拐跑了。”

話音剛落，一束涼颼颼的目投了過來。

他頓時神清氣爽，“你訂婚得先求婚吧？你這種老古板能想出什麼新花招，用不用我給你出主意？”

宋淥柏冷道：“不用。”

“兄弟一場，我這用不上的就送你了，其他人我還一個字都不說呢。”

周譽時見桌後的人不說話了，立刻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小姑娘都喜歡浪漫，你就包下中心大廈的led屏，把行道樹上都掛滿霓虹燈和表白燈牌，再用無人機拉橫幅。哦對了，最好鋪一片花海，然後你單膝下跪，摘下旁邊的一朵玫瑰，從花裏掏出戒指，還可以再來一句‘我的公主殿下’——”

“行了，停。”宋淥柏忍無可忍地抬手，擰眉斥道，“都是些什麼東西。”

“都說了你有代了。”周譽時故意氣定神閑地扔出一句。他可記得清清楚楚，電視劇裏就喜歡弄這些玩意兒。

“你認真的？”

“當然。”

宋淥柏眉心蹙，盯著面前翻開的檔不說話，半晌抬手按了按額角。

轉眼間，甄杳的假期又快要結束，返回英國的事提上日程。

住在自己公寓的時間多了一點，也就有了更多和宋淥柏單獨相的時間，後者對此當然樂見其，幾乎出了在公司以外的所有時間都陪著。

宋氏的員工這兩個月發現自家老闆又開始減待在公司的時間，結合那個造小轟的報導來看，這才明白是“未來總裁夫人”回國了，同時他們也找到了過去宋淥柏時不時就這樣的原因。

平時他們只是私下議論，不敢傳到徐承等人的耳朵裏，然而這天卻因為一個踏進公司的人而再度掀起波瀾。

“我剛才親眼看見徐總助領過去一個人！”

“人？你確定？”

“我還不至於看個背影連男都認不出吧？”

“會不會是報導裏那位？”

“說是去給宋總量裁的，怎麼可能是那位甄小姐。”

“宋總那個格，不會讓人進去吧？”

“誰知道呢。保不準那人會不會有什麼別的心思。”

這邊員工熱烈地議論，徐承等人對此無從得知。

“宋總。”走到頂層辦公室門前，徐承規律地叩了三下門。

“進來。”

他推門進去，“宋總，預約的定制的人來了，之前說好會預留給他們二十分鐘時間，您看現在讓人進來嗎？”

宋淥柏頭也不抬，“嗯。”

“好的。”徐承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口，片刻後門重新被打開，再次響起的是人穿著高跟鞋的腳步聲。

人？宋淥柏眉一擰，不悅地放下鋼筆抬起頭，目驀地頓了頓。

走進來的的確是個人，穿著長至小的大，細細的腰被系著的腰帶勾勒出來，順的長髮整齊披散著，鬢髮別在耳後，出耳垂上那兩顆珍珠。

眉眼與被妝容勾勒得明幹練，角微彎，笑得客氣又得。

“宋先生您好，我來為您量尺寸，用以設計製作新一季的。”

宋淥柏盯著來人看了幾秒，淡淡頷首站起，走到辦公室一側相對開闊的地方。

人放下包，將量尺寸的工拿了出來，慢慢走過去。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個站著任由對方拿著皮尺在自己前展開，一個則埋頭認真作，無聲相對而立。

“宋先生，麻煩您抬一點頭。”

聞言宋淥柏下頜微抬，皮尺在結下方的位置繞了一圈，輕輕合。

面前的人仰著臉認真端詳數字，眼睫半垂。

他垂眸盯著，直到仿佛有所覺似地一抬眼和他四目相對。目一，收回皮尺後默默別開眼，轉而繞到他背後去測量肩寬。

肩寬、背長，之後按順序是圍與腰圍，按理來說測量時要用一指抵在皮尺和之間後再圍攏皮尺，而他只穿著一件襯，人單薄纖細的手指因此隔著料與他軀相。

他竟然知得格外清楚。

皮尺從後腰的位置圍到前方，穿著高跟鞋只矮他一個頭的人姿勢如同要環抱住他的腰。

宋淥柏手了，自然垂在側。

這兩個位置都測量完畢後，轉拿起筆在本子上記下數字，然後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公式化地笑了笑，說：“您分開一點，我需要測量……圍、上和橫的尺寸。”

“不用張。”他面無波瀾，“不管測量哪個位置的尺寸，我都會配合。”

“……”

年輕人抿了抿，手上繼續測量。

皮尺在男人皮帶下一指的位置繞了一圈，準備微微收時手卻一，一下收得過，將西裝出凹.凸.起伏的褶痕。

宋淥柏結驀地一下，閉上眼。

“抱歉抱歉。”人忙道歉，臉頰微紅地將目移開，從進門起就頗有職業素養的模樣終於有了裂痕，但又很快修補如初。

然而這鎮定的神態卻並沒有持續多久。

測量橫時，人不得不靠得更近，手在他其中一條兩側繞前繞後，最終把皮尺繞在圍最的位置。

宋淥柏被眼前的畫面激得心浮氣躁，忽然間，皮尺沒把控好位置向上一抬一蹭。

他呼吸猛地一滯，一把攥住了人的手腕，後者一僵，呆呆地紅著臉抬頭看他。

一個低頭一個仰頭，就這麼看著彼此。

宋淥柏咬了咬牙，簡直要被氣笑了。

“抱歉，宋先生……”人又在可憐地道歉，急急忙忙想把手腕回去。

宋淥柏咬了咬牙，簡直要被氣笑了。

“這就是你們品牌方為客人定制時該有的職業素養和態度？”他黑眸盯著，“是來量定制，還是引？”

蹲在他面前的人顯然愣住了。

“哥……宋先生，您誤會我了。”窘迫，但仍舊勉力鎮定下來。

宋淥柏略一挑眉，斂下神似笑非笑道：“我有朋友，但如果你不介意，我很願意在這裏和你試一試。”

“……那看來您也不是很您的朋友。”

他額角跳了跳，這次是真的忍無可忍了，攥著手腕一拉，讓驀地被帶著站起，然後在腰靠下的弧度上輕拍了一下。

“胡鬧什麼。”

這個作仿佛一個開關，甄杳的臉頓時就紅了，“哥哥……你就當我在工作。”

剛才憋了半天忍了半天，現在悉數破功。

昨天從徐承那裏拿到了宋淥柏的日程安排，今天午餐前照例和他通了電話，佯裝自己正準備吃飯，飯後則準備睡個午覺。

然而事實是匆匆吃了午餐後就鑽進了帽間，心選好一套大方簡潔服，再仔細選首飾、化妝，收拾好後被徐承安排好的車送到了宋氏樓下。

——“頂替”了原本要來幫宋淥柏測量尺寸定制新的服裝師，從一進門起就努力“公私分明”，其實也是故意想看看他的反應。

“工作，還是折磨我？”

“誰想折磨你呀。”甄杳垂眸複又抬眸，幾個顧盼間幹練與鎮定煙消雲散，只剩下妍和窘。

“甄杳。”宋淥柏抱著，黑眸盯著，語氣帶著些許嚴肅，更多的卻是意有所指，“很多時候我想做個君子，但你總我做不。”

看著察覺到什麼後臉頰漸漸暈紅，他才又不疾不徐地道：“這樣，你確定你還能測得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遲了遲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