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李氏坐在下首,泫然泣:“東宮是早預料到了的,王爺的職也不大,只是,陛下還要王爺去知行殿……”
開國圣祖有言:知而行,行以致知,方能治天下。
因此,在知行殿讀過書的皇子,不一定承大統,但承大統的儲君,勢必去過知行殿,以遵祖訓,是為正統。
從前裴詮師從大學士,雖是獨一份的待遇,東宮看在眼里,卻也知道終究不算正統,而今,萬宣帝竟也讓裴詮去知行殿。
東宮自有怨,到底誰才是萬宣帝的脈,萬宣帝真把自己當圣人了,好不容易到自家手里的基業,就要讓給豫王?
那豫王遵先帝為父,遵萬宣帝為兄,太子夾在其中,又算什麼?來日太子登基,莫不大盛最尷尬的皇帝?
自然,此話大逆不道,李氏心中再不甘,也不敢提。
張皇后閉眼:“圣旨已下,金口玉言,豈有改的道理?”
李氏眼淚,說起另一件事:“也是,臣妾是瞧玉慧整日在家中,很無趣,心疼罷了。”
提起玉慧郡主,張皇后也是不舍的,不由想起薛家,要不是秦老夫人進宮覲見,也絕無可能讓薛家姑娘給八公主伴讀。
而與薛家漸行漸遠是發生在平安被拐后,至今,還沒見過薛平安。
都說在鄉下養了十年,如今氣度不凡,半分不像村婦,倒也好奇。
張皇后嬤嬤:“把八公主的伴讀都來,本宮還沒見過們。”
不多時,嬤嬤便帶著四位姑娘前來,分別是薛家三位姑娘,以及寧國公府的徐敏兒,四人皆低頭,行跪禮,拜下:“參見皇后娘娘、太子妃殿下。”
們這個年紀,量苗條,各有千秋,只是其中一人,肩背薄削了些,卻姿儀輕盈,好似獨立塵世,仙姿佚貌。
張皇后:“抬起頭來。”
底下姑娘一一抬頭,張皇后目掠過們的面容,停在那位早早引起注意的孩兒上。
一眼就認出,肯定是薛平安。
張皇后是抱過小平安的,當年小孩若仙,冰雪可,自己瞧著也很喜歡。
如今薛家有長,和小時候很像,卻更好看了,好一張芙蓉面,眉眼致,細膩,態曼妙,在哪里,就將哪里遽然點綴出一抹亮。
最難得的是眉目一如當年,清澈明亮,爛漫純稚。
太干凈。
張皇后想,這樣一個子,可不住豫王。
因玉慧被足,多多和薛平安有關,張皇后們來,是有打之意,只是,真到了這時候,又猶豫了。
太子妃李氏見張皇后不說話,便對四人說:“聽說你們在云桃山莊,玩了一日?”
薛家三安沒答,徐敏兒說:“回殿下,正是,如今桃花開的最后一,再晚一些,只怕花也謝了。”
李氏冷笑:“可惜,玉慧郡主還有十多日,才能像你們一樣出來走走,踏青玩耍。”
薛靜安和薛常安這才相繼明白,原來儀宮傳喚們,是為這事,頓時心跳到嚨口。
徐敏兒知道此事與自己無關,閉上,見到薛靜安、薛常安張,心里有些好笑。
以前,薛家因為這門婚事,惹得東宮不喜,吃了不掛落,不過那是以前,日后裴詮參政,東宮再沒法明目張膽針對豫王府。
這時機正好,寧國公府該和豫王府搭上關系了。
當下,另外兩安正低頭不敢言語,徐敏兒有些好奇,平安是不是也正惶恐著,便悄悄看向平安。
這一看,徐敏兒愣住,們三人不敢妄,平安卻從容不迫,半分沒被太子妃的話影響。
甚至,好像,還在認真地看著張皇后。
徐敏兒都懷疑自己看錯了,怎麼敢的?再看一眼——
平安確實在瞧張皇后。
張皇后清了下嗓子,徐敏兒趕低頭。
平安依然淡然平視。
按說,宦子不能這麼直視皇后,只是,平安眼睛水潤潤的,眼神毫無冒犯,被看著,反而像自己負什麼不得了的才能,多被看看,才好呢。
張皇后不由額上抹額。
李氏不見平安驚怕,心里不悅幾分,又說:“薛平安,玉慧被豫王懲罰,閉在家中,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平安這才把目,分一點給太子妃,想了想,原來這幾天,玉慧沒來知行殿,是被關在家。
有點羨慕,輕聲說:“不用進宮讀書了呀。”真好,這樣的好事,王爺就沒對做過。
張皇后:“……”
一霎,李氏臉黑如鍋底,好一個薛平安,居然嘲諷玉慧!
剛要開口,張皇后卻說:“行了,你們回去吧。”
四人再行禮,起退出儀宮。
把人來,還沒下馬威,卻這麼輕飄飄放走們,李氏不服:“母后!”
張皇后冷聲:“你也跟玉慧一樣腦子不清醒,要在宮里辱薛家的孩麼?”
李氏忙起行禮:“臣妾知錯。”
張皇后想起薛家平安那雙眼眸,活了五十多年,如何聽不出那句“不用進宮讀書”的誠摯?
是真的這麼認為的,比起進宮當伴讀博得好,卻覺得,在家吃吃喝喝,也有趣味。
要不是這是薛家的姑娘,張皇后當真會笑了,畢竟,深宮高墻里,從不缺長袖善舞的聰明人,卻也沒有說真話的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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