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擎躺在床榻上，閉目蹙眉，儼然沒有睡下。

儷妃陪坐在旁邊，眼眶都哭紅了。

曲培端了藥碗進來，小聲道：“娘娘，您可千萬勸著點，千萬別讓萬歲爺再生氣了啊。”

“是本宮不想勸嗎？關鍵是本宮的話皇上本聽不進去啊。”

儷妃又急又氣，口而出一句：“個死老太婆，這種時候你當起頭烏來了。”

曲培：“……”罷了，您不添柴加油就已經很好了。

曲培退到外間候著，儷妃端著藥伺候司徒擎喝下，輕聲道：“別氣了，臣妾方才幫您問過了，不管是五皇子還是大公主，這會兒子都已經轉危為安了，等您養好子骨，睡上一宿，他們明兒說不準還來跟您請安呢。”

司徒擎嘆了口氣：“請安？若是之前的硯兒，或許還會過來一趟，如今只怕……咳咳……”

他咳嗽兩聲，下了沒說話的話，儷妃沒聽懂。

“至于晴兒，哼，朕料是不敢來的。”

司徒擎冷哼一聲，原本司徒晴沒事，他還只是懷疑，如今司徒晴一出事，他再傻也嗅出不對來了。

哪里就那麼巧，偏偏只有村子里出了事，偏偏又是司徒閬。

儷妃眼珠子轉了轉，試探著問：“皇上您是懷疑大公主……”

“你別多問，知道多了對你沒好。”

司徒擎抬手打斷的話，緩了口氣道：“兒和煦兒呢？都沒事吧？”

“沒事啊，他倆能有什麼事？”

儷妃不明所以，想到兒來請安時的樣子，又嘆道：“兒估計嚇著了，小臉白乎乎的，也不跟我多說，連飯也沒吃幾口。”

司徒擎點點頭，目晦暗難明，半晌，沉聲道：“你明日讓兒去看看元棠醒沒醒，若是病得厲害，就找醫過去，若是無恙，就跟說讓空來見朕一趟。”

儷妃好奇地問：“只謝元棠嗎？皇上您不想見五皇子嗎？”

司徒擎自嘲一笑：“元棠肯來，他自然會過來，元棠若是來不了，朕就算派人去了，他也不會來的。”

——

“姐姐。”

司徒煦在門口停了一瞬，反手喝退了所有宮太監，關了門才走過來：“母妃說父皇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

他掃了眼桌上幾乎沒過的飯菜，目暗了一瞬，強自牽起笑容道：“姐姐怎麼不吃飯？可是不合胃口？”

一邊說，他一邊取過筷子夾了半塊糕：“這是我讓他們專門做好的，姐姐嘗嘗看？”

筷子還沒到司徒跟前，忽然被一手打開。

“啪嗒。”

半塊糕跌在地上，沾了土。

司徒煦臉微變，放下筷子，聲音也沉了下來：“姐姐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沖我發什麼脾氣？”

“好好的？”

司徒站在他對面，大眼睛定定著他：“太子皇兄瘋了，五哥傷那樣，謝元棠現在也沒醒，現在連父皇也吐了，你跟我說這好好的？”

司徒煦眉心微蹙：“好沒道理，這些又不是我做的，你關心別人未免關心得太過了吧！”

司徒氣得跺腳，往前兩步扯住他肩頭的領，微微咬道：“你別跟我說什麼道理，講道理我是講不過你，但我不是傻子！”

“你敢說五哥的事跟你完全沒有關系？他和謝元棠變那樣，你一點也不知？”

司徒眼眶泛著酸，明眸黑白分明：“你敢說嗎？還是說，煦兒，你連我也要騙了？”

司徒煦微微一怔，有些煩躁地拿開的手：“反正我沒手，他們那樣也不是我害的。”

司徒愣了下，往后退了一小步，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所以你真的知道。”

看著這樣，司徒煦言又止，過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只是……猜到一點，但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真的。”

他眉頭跟打了結似的，坐在司徒邊，手按住的手背，嗓音有些委屈：“姐姐，你不能把鍋按我上，這不公平。”

司徒看他一眼，視線緩緩落在兩人疊的手上：“若是論公平，五哥他做錯什麼呢？謝元棠又惹到誰了？”

司徒煦抿了：“說來說去，你還是怪我？”

司徒深吸口氣，將手緩緩離，搖了搖頭道：“不，我不怪，煦兒，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和母妃。”

“咱們沒有強勢的母族支持，你排行第六，前頭那麼多皇兄，父皇看不到你，那個位子也不到你，所以你只能支持某位皇兄，這樣來日咱們才能依然有好日子過。”

司徒說著說著，眼淚不控制地落下來：“以前我以為你支持的是四皇兄，我也跟著想幫忙，后來四皇兄出事，我才發覺不對勁，這一次也是這樣……”

“別哭了。”

司徒煦手，指腹替拭去眼淚。

司徒抬起頭，哽咽道：“就一定要用這種法子嗎？就不能堂堂正正明正大的競爭？我們是親人啊！”

“上回了一個四哥，這次是太子皇兄和五哥，下次呢？”

“煦兒，你支持的那個人這般心狠，他當真會容得下咱們嗎？”

司徒煦目復雜，過了片刻，他自嘲一笑道：“姐姐，事到如今，我下不了船了。”

其實皇室戈，鉤心斗角，原就腥又殘酷。

以前司徒煦從沒有什麼心理負擔，良心這種玩意兒早喂了狗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漸漸的，竟生出了點不該有的良心來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真的，將那些人當了兄弟姊妹？

眼前浮現過謝元棠的影。

他們一起闖禍，一起吃火鍋，一起參加大比……

吵吵鬧鬧，上火又跳腳，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這樣的熱鬧。

司徒煦苦笑，大概就是從謝元棠的出現開始吧，讓他們都變得不正常了。

聽著司徒煦說他下不了船了，司徒怔了怔，良久，低聲道：

“我知道了，那……我以后也不去找五哥和謝元棠了。”

司徒煦愣住。

司徒托著腮，著窗外暗下來的天空，輕聲道：“我沒臉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