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遠是從研究院出來的時候接到小珂電話的，火急火燎地讓他趕過來，沒想到竟是為了這個。

小珂此刻也有些心虛，但他也是實在沒辦法。

“誰讓你老是躲著人呢，聯系不上你可不得找我了麼？”

季明遠：“你但凡有點兒正經事做，也不會找上你。”

小珂：“……”小珂垂頭撓了撓后腦勺，不得不承認季明遠說的對，他就是閑的，想湊熱鬧。

“行了，進去吧。”季明遠終于發話。

房間里頭，遲颯又給自己倒了杯茶，見季明遠進來，笑笑道：“可算回來了，我都以為你要借著接電話遛了。”

季明遠歉然一笑，說：“還喝麼？時間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咦，我們不是在喝茶麼？”遲颯蹙眉，故作疑看了眼手中的杯子，又笑道，“聽你這語氣，還以為我們是在喝酒，而且喝多了。”

這句玩笑話，若是擱在旁人上，季明遠或許就接了。但對遲颯，他只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遲颯心中了然，神略略一暗，但很快，又重展歡，抬頭道：“好，那就回去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

既然遲颯給面子，季明遠當然要發揚紳士風格到底，送回家。只是小珂就沒那麼幸運了，以不順路為由，被他晾在了路邊。小珂敢怒不敢言，灰溜溜走了，然后在微信上給他發來了一連串的60秒語音方陣，企圖煩死季明遠。

因為近來工作安排比較多，怕錯過重要消息，季明遠的微信開通了消息的鈴聲提示。聽著一條過一條的消息提醒，手機主人還沒什麼反應，倒是一旁副駕上的遲颯，有些坐不住了。

“是我找小珂幫忙的，你又何必遷怒于他？”

等到終于遇上一個紅燈了，季明遠騰出手來摁滅了手機，又說：“不關你事。這小子玩心重，什麼熱鬧都湊，不治治他保不齊哪天就要出子。”

遲颯：“……”這個理由……還不如是因為。最起碼，這說明還可以影響到他的緒，不至于一波瀾都沒有。

“你真的……一點都沒想過要見我一面？”

早在要回國前，就通過各方把消息了出去，卻從不見他來問。回國后，又多方試探，他依舊是沒有反應。不得已，只能安排今晚這麼一出。

季明遠等車順利駛過十字路口才答：“若是單純以朋友的份，我不會排斥跟你的見面。”但很顯然，在遲颯的心里，并不是這樣想的。

遲颯有些微的尷尬，緩過去后，又覺得他說的很對。確實對他舊難忘，也從未對他瞞過這一點。只是沒想到，他對是這樣的決絕。以前在國外的時候還可以騙騙自己，現在面對面聽他把話說的這樣直白，最后這塊自欺欺人的濾鏡也碎了。

“季明遠，你用不著這樣吧，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說分就分！兩年！兩年了！你以為我過得容易？”一委屈涌上心頭，鼻尖泛酸，遲颯的聲音啞了。

季明遠料到遲颯會發難，但真的聽到的時候，心里還是有一無奈。

“都不容易。”他說，“所以放下或許會更好。”

遲颯：“……”

遲颯只覺得一口氣都不上來，心緒起伏了片刻，喊道：“停車！”

季明遠沒有立刻停車，等到前方有個臨時停靠點的時候，他把車停了過去。遲颯猶豫了一瞬，可事已至此，再帶下去就一點尊嚴也沒有了。所以直了腰背，迅速下了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季明遠沒有挽留，也沒有立刻就走。過倒車鏡，看見在距離他十幾米遠的地方打上了一輛出租車，才算放下心來，踩下油門離開。

之所以不愿意跟遲颯見面，是因為季明遠知道，必定會是這樣一番不愉快的場景。可他甚至都沒法對說太決絕的話，因為本并沒有錯，只是他一定要跟分手的，所以——只能如此。

要不要把當初他執意分手的真正原因告訴？季明遠看著前方的車流，陷沉思。

*

許佳寧這邊，并不知道今晚燕城這邊發生了什麼。

在跟季明遠通過電話后，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早上剛醒來，就收到翁娜的消息，讓把課題的所有資料都給發過去。

這要求當屬正常，許佳寧也照辦了，只是留了個心眼——用的是外部郵箱發過去的。帶校后綴的郵箱有定期清理緩存的設定，一般是三個月。許佳寧不知道開發人員是怎麼想的，以前還覺得這設計省了好多事兒，現在看來卻是個大大的缺陷，尤其是在理帶有爭議問題的時候。

想必翁娜看到郵箱后綴的時候，會立刻明白此舉的用意。但許佳寧等了好一會兒，只等來“收到”兩個字的回復。心先是松了口氣，繼而是有些悵然。明明一開始是還算不錯的師生關系，為什麼最終搞了這樣？是的問題，還是翁娜的？

許佳寧做事習慣先從自己上找病，但最終在翁娜的事上，決定對自己寬容一些。

*

想通了之后，許佳寧不再糾結于此事，全心地投到部委項目的報告撰寫當中。在此過程中，也做好了隨時被翁娜召喚安排別的任務的準備。但小半個月快過去了，翁娜沒再找過一次，這讓許佳寧覺得有些意外。

從XX學會事件過后，許佳寧不是沒覺到翁娜對的冷待。尤其是在擅作主張用校外郵箱傳資料充作證據的企圖明晃晃地擺在面前以后，許是覺到被學生耍了心眼，翁娜對越發不堪，基本就當做沒這個人。

要說即便沒有翁娜，許佳寧相信憑借著自己畢業也不是問題。可終究他們還是師生關系，繼續也罷中止也好，總不能就這麼一直不痛不地拖著。尤其是，馬上系里就要開題答辯了。若想兩年畢業，也要跟隨研二的師兄姐們開始準備了。

許佳寧決定鼓起勇氣找翁娜聊聊，結果沒等行，便接到了翁娜的電話——半個月來的第一次。

*

這天，許佳寧正跟林在西大南門外的小吃街尋覓吃的，接到翁娜的電話后，立刻就去了管院大樓。

進門一瞧，翁娜正冷著臉坐在那里，一副被氣的不輕的樣子。

許佳寧心下微微收，特意停頓了一下，才邁步走了過去。

“翁老師——”

輕喚了一聲，在距離兩三步遠的地方站定。

翁娜慢悠悠喝了口水，才抬頭看向許佳寧。眼和神收斂了幾分，卻還是一點溫度都沒有。

“小許，我聽說，你之前投的那篇文章要刊出了是不是？”

許佳寧沒想到是說文章這件事，饒是心里早就有準備，還是咯噔了一下。

“是的，那邊已經發了錄用通知給我。”

“帶的誰一作呢？”翁娜一掀眼皮，問道。

“我自己。”許佳寧停頓了下，說，“二作帶的柯老師。”原本還想帶上季明遠的，但這樣的一篇小文章或許對他沒有意義，在季明遠的堅持不要下，許佳寧就沒帶他。

翁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作就罷了，即學生想要就讓拿去得了。可二作，二作居然帶的是柯璟？而為的導師，對這件事居然聞所未聞，直到快要刊出了，郵箱里收到該編輯部發來的電子目錄才知道——這要傳出去，怕是要笑掉別人大牙了。

“小許，你也不是第一天讀研究生，發文章的規矩還要我教你嗎？你是我的學生，無論帶不帶我的名字，這件事是不是也要讓我知道一下？”

許佳寧在心里重重地嘆了口氣，面上卻仍是平靜：“翁老師，之前我發過給您征求您的意見了，但您——沒回復我。”

翁娜哪里不知道這回事呢，就知道會拿出來說，所以早就想好了借口。

“我當然是看見了。可是許佳寧，修改文章這樣的事，我通過郵件跟你通能通清楚麼？你這篇文章在我看來寫的也就一般，要改起來那可不是一兩的事兒，當面跟你說已經很費我時間了，更何況在郵件里。當然，我也可以不負責任地隨便給你提提修改意見，反正到時候發不了文章著急的是你而不是我。我沒記錯吧許佳寧，你可是想兩年畢業的人。”

也不知翁娜吃了什麼神藥，以前看似忘記的事，這會兒全想起來了，還變了批評威脅的利。許佳寧終于認識到了翁娜的另一面，巧言令，及無恥。

“翁老師，我、柯老師，包括一同前去調研的季老師，都認為這個文章還可以。雜志那邊反饋的意見也只是讓我稍作修改即可。您要覺得很一般，我很憾。可現在已經快要刊登了，我無法再做改正了，非常抱歉。”

“我是打算兩年畢業的，希我能利用剩下的這最后一年時間，寫出讓您滿意的文章。”頓了下，“在不造假的基礎上。”

造假這兩個字，可算說中了翁娜最敏和易怒的那神經。

“許佳寧，你說什麼？注意你對老師的態度！”翁娜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企圖用高碾。因為此時此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用師威制了。

許佳寧既然說出來了，就不怕發怒。看著這個樣子，在心里又嘆口氣，說：“翁老師，我說什麼，您應該最清楚不過。但我也只會對您說，不會對別人。”

“我知道您不喜歡我，甚至可以說是非常討厭我。如果真的覺得我礙眼，沒必要這麼費神，我走就是了。”

許佳寧面很平靜，“反正，我也只是委托給您培養的學生。”

翁娜沒想到許佳寧的態度居然會這般強，只是想借這個事敲打一下讓以后不敢跟自己耍心眼，老老實實干活罷了。沒想到，居然想走。這就有些讓措手不及了。

“許佳寧——”

翁娜不敢相信地一聲，不想許佳寧本不給繼續說下去的機會，深鞠了個躬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翁娜：“……”怔愣半晌，翁娜難掩憤怒地抄起杯子，一把摔到了地上。

許佳寧自然也聽到了這道聲響，只是腳下的步伐依舊不停。手下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微微抖著給季明遠發去了信息：“季老師，我跟翁老師鬧翻了。”

這話發出去許佳寧就有些后悔，剛想撤回，季明遠的電話就過來了。

“佳寧，怎麼回事？”季明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

“沒事，只是吵了一架。”頓了下，許佳寧滿懷委屈道，“季老師，我想回老教授課題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