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躲開視線，有點惱恨自己怎麼突然提出這種要求，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我開玩笑的……」

「我不會。」

兩人幾乎同時回答。

薛寧怔了怔，說：「師兄不會啊……師兄也有不會的事。」

這是第二次說類似的話。

上次覺得他不會有不知道的事，這次覺得，他不該有不會的事。

秦江月沉默片刻道：「我也是最近才發現，這世上我不會的事，有很多。」

薛寧回過了頭。

秦江月靠坐在椅上，姿態隨意，沒有那麼規整，但比抬頭的時候，更有些哀寂之意。

他的皮囊和靈魂好像都快要腐朽了，看起來溫斂的人，多了點荼蘼破碎的黑魅力。

只有他們兩個相的時候，他很笑，比起別人印象里溫強大的師兄，在跟前，他幾乎是有些冷酷的。

「其實我也不會。」

薛寧忽然說：「我不會的事更多，簡直多如天上繁星，數都數不清楚。」

「之前的髮髻梳了很久，也沒怎麼拆開過，那麼多年如一日。現在拆了就還原不了，乾脆也不梳了。」

將長發攏到前一側，低著頭編辮子。

「隨便編個辮子好了，反正這裡也沒什麼人。」

秦江月靜靜看著薛寧編辮子。

手很巧，雖然不會梳子繁複的髮髻，但編辮子很拿手，各種各樣的小辮子都不在話下，不過眼下時間不多，就只編了一條，側邊垂著，不礙事就行。

抬起眼時，正對上秦江月的眼睛，他好像有獨特的磁場，只要和他在一起，心就好像風車一樣，忍不住跟著他轉啊轉。

「昨晚我試了一夜，花都沒有任何反應。」

薛寧拿出秦江月給的那枝花，花瓣已經開始凋零，看起來蔫的。

「所以就想拿別的試試，隨手就拿了藤蔓，不是故意不聽你的話，我以為你只是不讓我燒它們。」

解釋了最開始的問題。

還真是和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

說著要做出改變，就真的改變了。

這真的還是從前那個總是食言撒謊的人嗎。

「我再試試，你好好休息。」

薛寧起過來，將椅推到床榻邊，彎下腰打算把他扶上去。

秦江月接了。

他沒說什麼不用休息的話，因為他很清楚薛寧直接推了椅，就是不管他說什麼，都要讓他躺下的。

這不重要，反正在哪裡都是發呆，躺著就躺著。

秦江月躺到床上，琥珀的眼睛放空，比剛剛見面的時候，他好像更沉默了一些。

薛寧有點不了這種消沉抑的氣氛。

又看了他一會，轉想走，袖忽然被人抓住。

驚訝地往回去，秦江月淡淡地看著道：「你的傷，今日不可再靈力。」

……哦，對了，昨晚被反噬了。

薛寧皺眉，有些不樂意：「我還想再試試……」

衰敗的花時時刻刻提醒著的無能，連斷木頭都能反噬，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轉變。

「修行最忌急功近利。」秦江月慢慢鬆開了的袖，「但這只是我的建議，你可以不聽。」

提醒過，他的義務就已經盡到了，秦江月閉上眼，本睡不著，但也只能這樣。

床邊的姑娘停滯半晌，慢慢在床榻邊坐下了。

秦江月廣袖裡的手指慢慢了。

「那就等等吧，我就在這裡療傷。」

一天罷了，總共也還沒過幾天，還有個把月，等等就等等。

不過療傷這件事也不會，笨拙地靠在床頭，手來去試圖用本能結一個印，好半晌沒有效。

也許原也不怎麼會療傷，從出生到後面死去，一直不好，可除了死的時候，都沒過外傷，只是本的羸弱罷了，自然也用不著療傷。

薛琮死後，作天作地，也沒人願意再教，哪怕有，也不願意去學。

薛寧氣餒地放下手，剛要放棄，邊人修長如玉的手探過來，半撐著子，認認真真地替將雙手結印。

「這樣。」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比薛寧還要啞，薛寧只是這點傷尚且疼痛難忍，更不要說他了。

可能書中的白月，就是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吧。

「記住了嗎。」

疑問在耳邊，薛寧匆匆道：「記住了。」

秦江月想放開手，被薛寧抓住。

「我試試看，如果哪裡不對，你再幫我糾正。」

薛寧這樣說著，沒敢看他，一門心思盯著兩人的手。

秦江月慢慢把手扯開，答應下來：「好。」

薛寧心跳忽然變得很快，頃刻間出了一汗，本來很聰明的一個人，記憶力也還算不錯，突然就變得不好了。

幾次出錯，秦江月都給糾正了，兩人手指一冷一熱，時不時的疊，薛寧倏地站了起來。

「我，我自己再試試。」

背過去，一溜兒到地上的團上，在那裡不肯回頭。

秦江月看了一會自己的手指，慢慢躺下，閉著眼不言不語。

他從頭至尾都沒有任何薛寧那般的鮮活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