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不缺銀子。”皇帝淡聲。

緋晚淚眼一閃，低聲解釋：“想來是虞大人有愧，好歹湊齊一個整數送來，抵消嬪妾過往苦楚。虞府未必寬裕，以前嬪妾在虞家，見府里吃穿用度雖比尋常富裕百姓好一些，可也好得有限，不過是大公子和虞更一個為長子、一個備寵，吃用比旁人強些罷了。”

說著便向皇帝請求，要把虞忠送來的銀子再還回去。

“嬪妾原本心里有怨，心想，惠真師父都那樣篤定了，虞家偏不肯相認，送幾百兩銀子過來做什麼？

就算是五百兩金子，難道能比骨親更珍貴？

一賭氣，便去務府將銀票兌了金銀，還飲宴開銷，只想花干凈虞家的錢。”

床頭青玉人觚里幾枝百合已經開敗，拔了一日的花朵在夜靜更深之時疲倦垂著，不復娟秀，卷曲的花瓣白中泛黃，煞是可憐。

一如緋晚此刻淚眼婆娑、暗自神傷的姿態。

嘆息一聲，依依蜷在皇帝懷中。

“可是嬪妾方才睡夢中忽然無端驚醒，想到那一年虞夫人要給虞大人做冬，選了幾樣錦緞都被虞大人駁了，大人說，連年不是民就是邊疆兵事，國庫吃，朝廷上下都不好過，他哪有心做新服、穿好緞子，往年的冬拆洗干凈了一樣保暖，于是就作罷了。后來，虞夫人倒是把那幾塊料子都給了虞更，做了新被面。”

緋晚吸吸鼻子，哽咽道：“嬪妾一想到這里，就覺著虞大人這五百兩銀票必定湊得艱難，嬪妾若是生來父母緣分淺，又何苦與他賭氣呢。

佛家說一切煩惱都是自尋的業障，幻象罷了。金子銀子，卻是實打實能幫人助人的。我給虞家還回去，等了秋，讓府里多添些炭火冬也是好的。”

蕭鈺深深瞧著，眼疼惜。

修長手指在的青間穿梭，作溫。

“你這樣好的心地，他卻不肯認你，偏看重惡毒的那個。”

緋晚淚眼盈盈，“興許，真的是弄錯了，也說不定。不然父母見了兒，縱然十幾年未見，也該有骨決定的親近，可他們對我卻沒有。

又或者，十幾年間虞家屢次被人找回兒卻都是假的，被騙久了便也寒心了，于是絕了尋的念頭，一心一意寵虞更罷了。因為失去過，便倍加珍惜，寵太過縱壞了……”

說到此頓了頓，又是一聲嘆息：“倒也因此害了。不知什麼時候能改掉子，其實主仆一場，又很可能是姐妹，嬪妾很希能與手足相待，就像和吳姐姐、櫻妹妹那般要好。”

蕭鈺語氣里有嫌棄，神也是不悅。

“本難移，怕是沒有跟你當姐妹的福氣。”

顯然還是惱恨虞聽錦故作天真欺騙他。

“陛下，別氣了，都是嬪妾不好，半夜三更不睡覺，惹了您說話。”緋晚伏在皇帝口，吐氣如蘭，“接著睡吧，免得明日沒神。”

皇帝摟著緋晚合上眼睛，呼吸放緩，忽然又睜眼問道：“你可期盼骨相認，做回虞家小姐？”

緋晚扎在他懷中悶悶低聲：“嬪妾福薄，得蒙恩寵已經是三生有幸，哪里敢期盼別的。”

“你只說，你愿不愿意做虞家小姐？”

“嬪妾……”

緋晚抬頭，支起半邊子，青如水傾瀉，越發襯得領口里脖頸潔白瑩潤。

著皇帝，輕聲道：“嬪妾自從養父母過世后，無依無靠，多年顛沛流離，若能再一回父母慈，當然高興。只是虞大人和虞夫人……

他們不覺得我是虞家兒，若勉強相認，怕是也無法溫相。

倒不如不認。”

蕭鈺臉認真，語氣微沉：“你這樣好的子，他們只要肯用心接，便不會再對你視若無睹。你若愿意，朕可為你做主。”

“陛下……”

“你不必推，亦無需自卑退，昭卿……”男人輕輕拍緋晚肩頭，深邃眼眸飽含憐惜之，“自從承寵，你未曾向朕乞求過什麼，這次，你親，朕便讓事如你所愿。那個惠真所言，雖無證，但零星亦有人證，朕會人細細查訪，最后讓虞忠給你一個待。”

“嬪妾叩謝陛下圣恩！”

緋晚起，跪在錦褥上，含淚磕頭。

抬起頭后，又有些惴惴不安，“萬一證據找來了，也相認了，可……他們還是不愿意從心里接嬪妾呢？”

蕭鈺略一沉，說道：“明日下了早朝，朕讓虞忠與你見一面，你們把話說開。無論最后認與不認，暢談一番，總有裨益。”

緋晚喜出外再次謝恩。

重新睡，一夜倏然過。

次日伺候了皇帝去上朝，緋晚又睡了一個回籠覺，養足神。太后皇后都在“養病”，不必晨昏定省，協理后宮的賢妃還沒有讓大家按時請安的資格，于是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醒來梳洗收拾畢，一頓飯還沒用完，就有前的小侍來報，說兵部侍郎虞大人已經奉旨往后宮來了，同來的還有虞夫人。

“在何相見呢，陛下可有安排？”

“回小主，外不宜進宮，但陛下為小主破例，安排人帶著虞大人虞夫人從東北門繞路進宮，往后頭的春棠院去了。那邊人，沖撞不到嬪妃，且方便小主與他們說話。”

春棠院。

果然方便，虞聽錦就住那里，索可以大家一起把話攤開了說。

緋晚慢慢舀著碗里的姜清粥，吩咐人告訴虞忠等著。

“待本主用過膳，歇一會再去。本主弱，請虞大人見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