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死了的奴才，喝了多酒？”

皇帝聽見人群中的議論，自然是疑心的。

只是沒有發作，先問芷書。

芷書答道：“陛下，嬪妾的確只倒了一小盞酒，而且那酒清淡，就算喝上半壇子也只會微醺，一盞而已，喝不醉人。所以嬪妾見小呂子借酒無禮，才非常生氣，訓斥了他。”

深吸口氣，清麗的面龐出懊惱，卻也堅強。

“嬪妾看不得邊有違規之事，可也只是訓斥，并沒真要送他去宮正司置，知道去了那里他怕是會去掉半條命，想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誰知……”

未盡的話，大家都知道，也就沒有繼續說。

只緩緩跪下，向皇帝請罪。

“是嬪妾沒有約束好宮人，又置失當，惹出人命，請陛下降罪，嬪妾甘愿罰。”

“確實該罰，好端端鬧出人命來，夜里驚大家。”人群里有嬪妃小聲議論。

附和的人很多。

“是啊，櫻采果然是奴婢當久了，不知道怎麼當主子，把一個活人給死了。”

“說是訓斥幾句，誰知道說了什麼嚇人的話？說不定還用了私刑，要不然人家怎麼會上吊。”

“櫻采仗著恩寵，平日對咱們都答不理的，對待宮人想必更驕狂無狀。”

“剛得寵，就把手下奴才死了一個，以后還不知道要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來呢！”

芷書乍然飛上枝頭，宮里看不順眼的人很多。

若是像緋晚一樣，得到的是隆寵，誰也比不上，那麼大家的嫉恨心會被結討好的心蓋過。

但只是普通寵。

讓人覺得仿佛只要自己努努力，或者運氣好，也能像一樣。

人總是嫉恨自己夠得著的人。

畏懼遠超自己的人。

今日若是觀瀾院有人自盡，大家未必敢明目張膽落井下石，要忖度皇帝的態度。

但因是芷書，說風涼話的人就多了。

何況，人群里還有故意煽風點火的。

一時間，仿佛芷書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仿佛小呂子的死全是造的。

而小呂子做過什麼，全然沒人提起。

芷書面對眾人的指責，一言不發，只低頭跪著。

任由眾人議論指摘。

眉目間一派“我做錯了事我承擔，但你們說的我一概不認”的倔強。

山間翠竹一樣的冷淡氣質，讓皇帝頻頻看向。

蕭鈺不由想起方才緋晚說的話。

——有人說，嬪妾和櫻妹妹、吳姐姐都是……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婢子出，尤其是櫻妹妹，在煙云宮那種冷僻的地方待過，上不祥。

昭卿果然沒有說錯。

這宮里的人，確實看不起們。

連在他面前，都敢這樣貶低。

明明是那狗奴才了規矩，做錯事，難道櫻采當主子的，還不能訓斥了？！

櫻采是他抬舉起來的。

這些人看不起櫻采，就是不認同他！

一個真正有威儀的皇帝，寵誰，不寵誰，豈是嬪妃們能隨便置喙的？

他是大梁的皇帝。

是宮里除了太后以外，所有人的主子。

可不是需要人氣的贅婿！

“你們說夠了沒有？”

蕭鈺沉沉出聲。

沒有暴怒，也沒有單獨指責誰。

只是將眼在人群中一掃。

不怒自威。

帶有極度威的目，頓時讓所有人噤聲。

“簡嬪，胡言語，前失儀，罰半年俸祿，著敬事房掛牌。”

“袁容華，同罪，降一級，貶為貴人。”

“張娘子，降為更。”

皇帝淡淡宣布道。

眾人驚愕。

誰也沒想到不過是一起議論幾句，就得了嚴重的置！

法不責眾啊……

陛下還真責眾？

“陛下！陛下，嬪妾說的都是常理，誰聽見這樣的事都會質疑櫻采人品，您為什麼要罰嬪妾？”

簡嬪委屈極了。

蕭鈺尚未說話，旁的賢妃連忙呵斥：“還不住口！陛下的置向來公正，你什麼屈？等會兒回去自己宮里好好反省！”

簡嬪咬了咬，只好忍下了。

向來跟著賢妃，賢妃不幫爭取寬恕，也沒辦法。

暗自有點埋怨賢妃。

卻不知賢妃是看皇帝怒了，讓先避風頭，以后再想辦法就是了。

然而這一幕看在蕭鈺眼中，卻是簡嬪聽了賢妃的話才不嚷嚷，似是更尊敬賢妃，他這個當皇帝的反而在其次。

蕭鈺冷笑。

暗暗記了簡嬪和賢妃一筆。

掃視幾個被降罪的嬪妃，“你們還有誰委屈？”

誰也不敢說話。

剛才非議得最起勁的袁容華，此時已經降級袁貴人了，著頭，跟鵪鶉似的。

實在沒想到，今晚的事還沒正式開場，皇帝就這樣偏向櫻賤婢。

那麼接下來的事……

心里有些忐忑。

可箭在弦上，又怎能不發？

袁貴人一瞬間狠下心，決定搏一把。

“嬪妾知錯，謝陛下懲戒，嬪妾一定反躬自省，下不為例。”

很懂事乖巧地跪下謝恩。

皇帝見狀臉稍緩，讓起來。

袁貴人退回人群，給其中一人使了個眼。

那人有些為難膽怯。

但最終還是壯著膽子低聲說：“說來說去，不知道那個小呂子喝的酒，到底有沒有問題呢……”

一句話，把事又拉回了正題。

皇帝淡聲：“曹濱。”

“是，奴才這就讓人去查！”

曹濱會意。

今夜要是不把事查個水落石出，怕是櫻采以后都要被人議論不已了。

也會影響陛下的威嚴。

這不是懲罰了簡嬪幾個就能解決的事。

他馬上親自帶著宮正司趕來的人，去調查芷書院子里的一切。

在等待結果的過程中，沒人再敢議論什麼。

屋里屋外一時非常安靜。

賢妃讓人把長樂宮里煨著的羹湯，以及瓜果點心拿過來，溫地親手進獻給皇帝。

緋晚在里間休息。

外頭的靜都聽得清清楚楚。

有之前做下的鋪墊，皇帝偏向芷書是意料之中的事。

簡嬪的罰卻有點讓意外。

沒想到皇帝這麼快就發作。

看來方才給簡嬪上的眼藥，起了作用呢！

簡嬪并不是剛才非議最兇的，卻是第一個罰的。作為高位嬪妃，為了一點小事被掛起綠頭牌，丟人丟大了，比那兩個被降級的更丟人。

何況又恩寵平平，這下牌子掛起，私下和皇帝相的機會就基本沒了。

是活該。

緋晚從來不會放過給自己添的任何人。

誰想要在前進的路上當絆腳石，誰就要做好挨收拾的準備！

今晚啊……

又是誰，會把矛頭對準芷書和呢？

緋晚很希曹濱查得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