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蕙去而復返，沒耽誤多久工夫。

已經從打虞聽錦的激中平復了。

緋晚點了值夜，跟前沒有旁人，小蕙一邊給緋晚蓋好被子，一邊輕聲稟報：

“小主，德榮接了信就讓人去辦事了，說保證會今夜送出去。”

遲疑一下，還是說出了擔心：“可是……奴婢去的時候，宮門很快就要落鎖了，他能辦到嗎……”

緋晚道：“能。”

承順門的小太監德榮，私下里就是干這個買賣的。宮門外通消息、傳帶東西，明面上不能做的，私底下大家都找他幫著做。

當然這個大家只限于宮太監，而且只有部分人知道這條渠道。

算是宮廷許多灰地帶的其中一個。

上輩子緋晚在辛者庫時，巧和德榮有過一些集。

因此知道他名義上是承順門附近伺候花木、看園子的小雜役，可私下里卻靠著這個買賣撈了不油水。

干這種買賣，一靠信譽，二靠保。

緋晚上次跳儺舞勾搭皇帝，所用的舞就是通過德榮從外頭置辦的。

這回把信件也給德榮去辦，就是看中他的牢靠。

“你去榻上睡，不用在腳踏上坐著，床邊有人我睡不踏實。”

緋晚見小蕙按值夜規矩坐到了床下的落腳踏上，便給指了指不遠窗下的涼榻。

小蕙搖頭：“奴婢不上榻，那是小主的。您不愿意床邊有人，奴婢就挪遠點。”

緋晚一把拽住。

“跟前沒人的時候，不用一口一個奴婢的自己，我聽不慣。”

“……小主？”

小蕙不解。

緋晚輕聲道：“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不是迫不得已，誰愿意為奴為婢。”

小蕙聞言，很是呆愣片刻。

然后就有滾熱的眼淚掉下來。

自從荒年賣宮為奴，幾年來盡了打罵，沒一個人心疼過。

“小主！”

跪在了地上。

給緋晚磕頭。

“小主，您之前說，要挑邊使喚的人，您能留下奴婢嗎？奴婢愿意跟著您，您怎麼使喚都行！”

此時緋晚邊所有的人，都是封鎖觀瀾院時，臨時撥過來伺候的。之前晉封常在時撥的幾個人手，因為老鼠事件，早被皇帝打發掉了。

所以解封之后，夏荷小蕙等人按理說依舊要回原去，觀瀾院這里則會按照才人的份例，重新添置宮人。

小蕙非常想留在緋晚邊。

留下來，就算是像在辛者庫一樣日夜做活，苦累，也愿意。

因為昭小主不會欺負，打，反而還會關心，還幫出氣！

“你起來吧，笨丫頭，我要是不想留你，那天晚上，怎麼會把看守云柳那麼重要的事給你呢，又怎麼會帶你去打春昭儀？”

緋晚支肘側歪在枕上，輕聲笑道：“難道平白讓你跟春昭儀結仇，再送你回辛者庫，等著讓報復你麼？那不了故意害你。”

小蕙愣怔看向緋晚，原本不太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黝黑發亮，像只可的小狗。

“小主，原來您早就想留下奴婢了？！奴婢那麼蠢，您都不嫌棄嗎……”

“你哪里蠢。”

緋晚手，輕輕了小蕙頭頂。

“你能做那麼好的雕刻，誰也比不上你心靈手巧。”

“可……奴婢總是做錯事，他們都說奴婢蠢得要死……”

“別管別人怎麼說。”緋晚打斷的話，輕聲告訴，“你就是你，只要你自己不覺得自己蠢笨，別人怎麼貶低都別信，那是他們嫉妒你的出才故意罵你。這世上再沒第二個你，誰也取代不了你。”

小蕙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話。

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有出的地方。即便能做出真的雕刻，可也沒因此過夸贊。

只有昭小主，發現雕的掃帚柄之后極力褒獎，還讓做給陛下的禮……

昭小主是真正拿當人看。

“小主，您真好……”

不知道該怎麼謝緋晚。

只有在心里默默發誓，死心塌地給緋晚當婢子，讓做什麼都行！

“好了，累了一天，去睡吧。”

緋晚再次指了指涼榻。

目真誠和煦，讓小蕙不由自已地聽話，真的去榻上躺了。

“還有一件事。”

“什麼？”小蕙一下子起跑回來。

緋晚失笑：“張什麼，不是大事，我只是再次提醒你一回，沒人的時候不必拿自己當奴婢，咱們都是一樣的出。”

小蕙眨回眼里的淚意，哽咽點頭：“哎！”

熄了燈，兩人各自躺下。

緋晚聽著小蕙在榻上輕輕翻，似乎難以眠。

知道經此一事，小蕙已被徹底收服。

以后可以放心用。

而且這個小丫頭的膽怯笨拙，其實和以前一樣，只是被打罵常了，嚇出來的。

其實本人很是靈。

不然前晚讓藏在床底下盯著云柳，也不會把差事辦得那麼好，出乎意料。

原本緋晚只是試探用一下，也不并怕當不好差事，真讓云柳得逞。云柳若得逞，緋晚有第二套置的法子。

但沒想到，小蕙不盯住了云柳舉，把巫蠱小人藏了，竟然還能更進一步，把雕刻的木頭小人替換使用。

虞聽錦能被一下連降三級，小蕙功不可沒。

緋晚本就決定幫小蕙離苦海，這下更堅定了留下的想法。

帶去打虞聽錦，也是將徹底和自己綁死。

而剛才的一番話，是誠意救贖。

也是收買人心。

緋晚承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救人助人，也夾雜著算計利用。

并不單純善良。

也不想再當單純善良的人了。

只想贏。

贏過那些主子，為主子的主子！

……

“小主，有您的信件。”

第二天一早，夏荷就遞上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周氏啟”，沒有寄信人的名諱。

緋晚剛起床，還沒梳洗完畢，這信來得可真早。

基本能猜出是哪里來的。

果然夏荷解釋道：“宮正司信房的人一早送來的，前院春昭儀那里也有一封。信房的人還說，送信來的人叮囑，若是小主不認字，就到春昭儀跟前，讓親自念給您聽。”

緋晚淡淡一笑。

打開了信。

抖開信紙，上頭只有寥寥三行字。

“大逆不道！罔顧人倫，以下犯上！”

“速速給春主子磕頭認罪去！并向陛下解釋清楚春主子無辜！”

“否則，虞府上下沒人會饒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