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村的日子一天天過去，這里的生活還算平靜，二十年的時好似沒有在村落留下多痕跡，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和從前一樣，唯有那些一批又一批長大的年們為村落講述著歲月的流逝。

曾經村子里的孩子王江濤燾為了村子里為數不多的留守人員。

從村門外那條干涸的河吹來的野風在江濤燾的下上扎出了須，點綴著年輕人獨有的頹廢和擺爛。

他的眼睛不再像從前那樣明亮，也似乎不再對遠方抱有任何希冀。

晦暗、混濁。

他是什麼時候變這副模樣的呢？

江濤燾仰頭喝下了一口劣質的高粱酒，當那滾燙落滿襟后，里的苦才來得及彌漫。

他依然坐在村口，依然著遠方出神，但邊已經沒有了其他人。

曾經的玩伴們，已經一個又一個地被外面的人選中，帶離了這里。

江濤燾也曾以為自己天賦異稟，也曾自命不凡，他認為自己就是十六村中最出的年輕人，可那些外來的冷漠眼神一道又一道從他上劃過的時候，像是世間最為毒辣的鋒利鋸刃，割碎了他的驕傲。

就在昨天，又有人來到了十六村。

江濤燾覺得，那是他最后的機會了。

因為如今十六村的小孩子越來越，剩下的大部分都是些小屁孩。

他們這一代，除了他之外，就只剩下了獨臂孩小小。

比不過其他那些曾經被他欺負過的小孩子就算了，他四肢健全，強壯，總不能連一個殘疾人都不如吧？

這是江濤燾最終的倔強，也是心死守的最后一道防線。

昨天，他故意好幾次出現在了那些外來者的面前，為他們指路，和他們閑聊，毫不刻意的向他們展示自己結實的，可最終，那些人依然冷漠地沒有任何回應，在他的絕注視下，帶走了斷臂孩小小。

至此，十六村里江濤燾兒時的所有玩伴，全都離開了村落，只剩下了他自己留守于這掌大的地方。

江濤燾的爺爺在三年前去世，沒留下什麼財產，除了他那生前沒有喝完的酒。

這些年，江濤燾滴酒不沾。

他覺得只有一事無的廢才會借酒澆愁。

而現在，他就是那個一事無的廢。

爺爺死了，該他陪他的父親喝了。

小小離開之前，他曾在村口最后一次見過小小，對方不再像小時候那麼邋遢，打扮得干干凈凈，但了條手臂，始終看著有些嚇人，也不知道那些外來者究竟看上了什麼。

“我真的很嫉妒你。”

“憑什麼啊……你說，你憑什麼？”

“我到底哪點兒比不過你？”

江濤燾囁嚅，但對方已經遠行，聽不見他的講述，聽不見他的絕。

夕下，小小的影被拉的很長，比十六村還長。

這樣的一幕，他已經看過很多次了。

但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扎心。

迷離之間，江濤燾喝完了手里的酒，一個人躺在村口石頭上醉醺醺的睡了。

曾經村子里那些一直將他當大哥的人，如今都已經離開了村子，去往了他最向往的外面的世界，反而是他這個自認為最出的孩子王，最后為了十六村的留守青年。

除了心驕傲被碎的絕外，江濤燾還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小小這一走，自己在村子里……再也沒有同齡的玩伴了吧？

那些曾經離開的朋友，也不會再回來了吧？

這里，終于還是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只剩下了我？”

“為什麼會是我？”

睡著的江濤燾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著，眼角留下了一行水漬。

是不甘，是嫉妒、也是祝福。

“狗子，秋千，火，竹葉青，小小……”

“祝你們在外面的世界……”

“前程無限……”

…

若干年后。

一個孩在站在西山山頂，穿過云的清風拂過了的袂，裹走一清麗，赤足踏過山野，卻不留下一痕跡，左臂裹挾著藍的焰火，神又詭異。

那條手臂全無，只剩下白骨。

的旁，是一個渾籠罩在黑袍里，戴著兜帽，臉上被銅錢面紗遮住的男人。

“我走到這里，用了好久好久，久到……我都快忘記是你了。”

骨看著面前的男人，明明這麼近，卻覺得，曾經村子里那個去哪兒都愿意帶著的男孩兒離好遠。

聆聽著人的輕淺述，男人沒有回應，沉默地像是一塊石頭。

有風吹過，誰如水的眸子忽被打擾，掠過了一道漣漪，層層疊疊，晃向了遠方。

那是記憶，是懷念，也是一片早已冰冷的灰燼。

“長天……哦不，現在應該你秋水了。”

骨來到了瘋子的面前，凝視著他的眸子，凝視著那個自己費盡了周折，追尋了大半生的人。

“你有他的記憶，知道他的一切，但還好……你不是他。”

面對骨如同夢囈的聲音，瘋子平靜道：

“是他，豈不更好？”

“怎麼，你怕他下不了手？”

骨笑道：

“他怎麼會下不了手？”

“我只是……怕他心痛。”

“我曾見過他幾次，你應該有那段記憶，每一次，我都覺到他的靈魂在流……他后悔，他憾，他痛苦，可他不能回頭。”

“長天這一生活得太疲憊了，殺了我，我就又為他新添了一道疤。”

“但現在，有你在……你在真好。”

“抱歉，秋水，我有點自私了。”

瘋子搖頭：

“沒關系，我殺了你……不會心痛。”

“說起自私，你哪里又有他自私？”

骨看不見瘋子的臉，但能覺他在笑。

嚨輕，忽地意識到，如今承一切的，是被換【命】之后的寧秋水。

寧長天從來沒有問過寧秋水的意見。

“對不起。”

骨忽然捂住，莫大的共彌漫全。

瘋子：

“不要道歉，我們在做一件很嚴肅的事，不可以摻雜任何私人。”

“我會繼續為瘋子，不顧一切地完瘋子要做的事。”

“等白瀟瀟親手殺了你，繼承你的【神火】后，我會親手將你的尸送回十六村埋葬，朋友。”

骨點點頭，神態恢復了正常：

“謝謝你，朋友。”

瘋子盯著面前的骨，眸中有一猶豫，片刻后還是問道：

“你大半生都在尋他腳步，最終還是沒能換他回頭一瞥……需要我給他帶什麼話嗎？”

“罵他幾句，也算出氣了。”

骨偏頭，著遠的云霧，釋然一笑道：

“不了。”

“忙碌這大半生，到底不過一點兒瑣事罷了……便隨我的尸一起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