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敢說話，太后揮手讓魏大伴將不相干的人趕出去，只留下沈檸與太醫院院使在旁，然后才出聲：“皇帝莫非是病糊涂了，哪里還有什麼皇后，衛氏廢后如今已經遷居冷宮，你找那毒婦做什麼？”

嘉平帝怔忪一瞬，像是才想起來這回事，然后便是神煩躁：“那時是朕急怒攻心，皇后便是再有不對，也是朕的發妻，焉能說廢就廢。”

太后神繃：“廢后圣旨已下，皇帝莫非要出爾反爾？”

嘉平帝眉頭頓時蹙起，出十分懊惱的神。

可圣旨非同小可，他是天子，怎可朝令夕改，沉默片刻，嘉平帝道：“廢后也是朕后宮的人……魏福海，派人將皇、將衛氏傳來侍疾。”

魏公公無奈看了眼太后，然后躬：“是，陛下。”

也是這一瞬，沈檸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前幾日蕭南諶為何要催促嘉平帝下了廢后的圣旨，沒有拖延。

他的確果決且目長遠，恐怕也是因此，才要自己父皇殺太子……只是未能如愿，反而引得嘉平帝對他有了意見。

而今，若非廢后圣旨已下，怕是衛皇后輕易就要重回坤寧宮了。

雖然衛皇后還是廢后，可一旦到了嘉平帝邊，還有嘉平帝的蠱毒作祟……即便不能立刻重立也差不了多。

還有被足東宮的太子……

這一刻，沈檸覺到頭頂云布一般。

山雨來……

不能放任衛皇后控嘉平帝，否則，一切恐怕都要無法挽回了。

眼見宮人已經去迎衛皇后，沈檸的心里寒意不斷翻涌。

與衛皇后如今已經是勢不兩立，一旦衛皇后復寵、甚至控了嘉平帝，那便只剩下死路一條了。

蕭南諶如今已經離京，連后路都沒有一條……

不行，絕不能坐以待斃！

一瞬間，沈檸腦中迅速冒出個念頭，心一狠，原本搭在嘉平帝腕上的手指上移，不聲用力按向一位。

嘉平帝嘶了聲，頓時皺眉呵斥：“做什麼手腳的？”

沈檸連忙跪下：“微臣見陛下脈象混一時憂心才力氣失控，無意冒犯陛下，請陛下恕罪。”

“是沈家丫頭啊……哦，現在是北海王了，呵呵。”

嘉平帝看到沈檸，神略有緩和，擺擺手：“起來吧。”

沈檸連聲謝恩，然后說：“微臣觀陛下脈象，如今許是有些頭疼，不知是也不是？”

嘉平帝點頭：“朕確實有些頭疼。”

沈檸微笑著說：“微臣會一套針法，能緩解頭疼，可以讓陛下舒服一些，好好睡一覺……不如由微臣替陛下施針，也好讓陛下能好一點。”

“朕差點忘記，你醫不俗。”

嘉平帝向后躺下：“那你便來替朕施針吧……若是朕睡著了，待會兒皇后到了，將朕喚醒。”

他的確頭疼裂，腦中嗡嗡作響，也想緩解一二。

沈檸微笑應聲，心里卻一陣發寒。

頭疼困倦治病的時候都不忘惦記著皇后，若是皇后再吹吹風說點什麼，還有什麼活路？

不知不覺間便已是尖刀懸于頭頂，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拼了！

沈檸不聲拿出銀針，一針接一針刺進嘉平帝頭頂，旁邊，太醫院院使眉頭微微蹙起……片刻后，嘉平帝呼吸均勻，沉沉昏睡過去。

沈檸神不變，緩緩收起銀針，然后看向太醫院院使。

上次院使能提醒沈檸小心衛皇后，沈檸知道，他必定不會是衛皇后的人。

再加上如今嘉平帝的狀況和搖搖墜的朝局，相信這位太醫院院使知道該怎麼做。

只一個眼神，院使瞬間意識到什麼……

幾乎就在沈檸收起銀針的下一瞬，穿著素的廢后衛錦繡匆匆從外邊撲進來，口中聲聲喚著“陛下、陛下，錦繡來了。”

太后眉心突突直跳。

衛錦繡撲到龍榻邊就握住嘉平帝的手，旁邊，小太監連忙出聲想要將嘉平帝喚醒。

“陛下、陛下……”

然而，龍榻上的人呼吸綿長，卻就是沒有反應。

衛錦繡原本凄楚且深的目緩緩變了，等發現嘉平帝居然怎麼都喚不醒后，倏地扭頭看向龍榻旁的沈檸與太醫院院使：“怎麼回事？你們做了什麼，陛下為何昏睡不醒？”

太醫院院使了，正不知該如何開口，沈檸緩緩出聲：“陛下先前就吐昏迷，如今又犯了頭疾，且脈象混……究竟是何緣由太醫院還需再診斷調理，此有太后娘娘坐鎮，不知衛庶人因何大聲喧嘩吵鬧，干擾陛下休養？”

衛錦繡的話頓時噎到了嗓子眼，再聽到沈檸一口一個“衛庶人”，看著沈檸的眼神恨不能將碎尸萬段。

可如今是廢后庶人，無權無勢，總不能將嘉平帝搖晃醒來。

因此，衛錦繡只能強著滿心殺意將所有話咽了回去，做出一副擔憂深的模樣抓著嘉平帝的手：“陛下，陛下，錦繡在這里……”

這時，太后也從方才嘉平帝昏睡不醒的驚愕中回過神來。

老太太看了眼沈檸，然后問太醫院院使：“吳大人，你且瞧瞧皇帝如今是何狀況？”

院使連忙躬上前診脈，片刻后，恭敬道：“回太后的話，陛下如今脈象平穩許多，昏睡不醒或許對龍有益，但陛下似毒似蠱，恐怕需要尋擅長蠱毒的南疆巫醫來看看。”

聽到院使說到蠱毒與巫醫，衛錦繡眼底微閃，隨即怒道：“妖言眾，陛下飲食一慣細，邊試菜奴才都好好的，怎會中毒……莫不是你們這些庸醫尋借口替自己開，才在這里胡言語！”

“衛庶人，你逾越了。”

太后冷聲開口：“來人，將衛庶人帶下去，等皇帝醒了再行發落。”

可話音剛落，衛錦繡便倏地站起來：“是陛下方才口諭宣我來侍疾，太后如今是要抗旨不……便是陛下昏睡，但昏睡前令我侍疾，誰敢阻止我照顧陛下？”

太后面冰沉，也是這時，老太太才意識到方才沈檸那樣膽大包天讓皇帝昏睡過去是何等敏銳。

若是皇帝還醒著，那樣詭異的狀況，怕不是這衛氏又要爬上來了……

皇命不可違，太后也無奈，可不能將人趕走，盯著卻是可以的。

“魏福海，你親自安排人守著皇帝，須得寸步不離……吳院使，太醫院太醫也是如此，無論如何，須確保皇帝側時時有人，免得給居心叵測之輩鉆了空子。”

那兩人自然連聲領命。

“沈丫頭，隨哀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