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檸并不知道北海府的百姓們都在議論什麼，至于醫院里的那些花費，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一來，醫院所用的藥材大多數都是常見藥材，而北海府北邊便有高山，有一部分百姓便是靠山吃山，藥材非常富。

以往因為地域問題這些藥材難有銷路，現在，沈檸立的醫院將那些山民的藥材盡數收購了。

這些藥材產于本地，價格低廉，且那些百姓知道是賣給郡主府下的醫院，并不敢以次充好，因此，藥材本并不高。

再加上醫院的醫師大多都是犯人出，能在流放地繼續行醫而不必和以前一樣從事繁重的力勞，那些醫師已經心滿意足，更何況沈檸還會給報酬。

因此，醫院的醫師也不會像外邊醫館那般用高昂的費用來牟利。

這樣一來，醫院的收費確實低廉，但沈檸也不會說是需要填補太多錢進去……對來說，那點錢九牛一，如果能換取安定的北海府，讓百姓能更好的從事各項勞作，回報絕對是超值的。

利于百姓的醫院在百姓們的奔走相告下很快就傳開了，不到十天半個月的，就連遼東城那邊的人都知道北海府開了個“醫院”。

這個醫院里面有很多大夫，不管是傷風寒外傷熱亦或是婦人的帶下癥，都有擅長的醫師，而且收費公道低廉。

據說治療帶下癥那邊還有兩位醫師，這讓一慣對自病癥難以啟齒尤其是在男大夫面前于開口的婦人們仿佛窺到了天。

很快，就連偌大的遼東城都有百姓專程趕來北海府看醫就診。

起初還只是周邊州城，的，等到醫院正式開設差不多一月后，連蒙古草原那邊都有人來了。

草原上醫師更是稀，大人孩子得了病就靠部落里的“巫醫”，可那些巫醫大多都是裝神弄鬼的，治不治得好全靠長生天的關照。

因為烏瀾部那邊每過幾日便有一隊人馬往北海府運送東西，很快就有部落人跟著隊伍往北海府這邊來。

帶著生病的孩子，順道再帶上自家的牛羊皮來售賣……賣得的銀錢看完病還有富余，順帶再買些東西回去。

這些人一回去就開始在部落宣揚北海府的醫院。

“好……很好，那一定是長生天的旨意才能建出那樣好的地方……”

就這樣，在冬后本該變得更加蒼涼寂靜的北海府城卻一反常態的熱鬧，每日都有各的百姓往來，城門口的防衛都不得不加強了許多。

這時，溫室的馬鈴薯已經長勢喜人。

蔥蔥郁郁的葉子生機，沈檸忍不住開一條拽起來，就看到下邊一串馬鈴薯已經指腹大小，沾著泥土卻水靈靈的像是生機的小寶寶。

旁邊，心養護馬鈴薯的第十二溫室負責人李二牛眼神心疼極了，像是被沈檸薅了自家兒子一般。

沈檸笑呵呵將那串馬鈴薯埋了回去：“沒忍住沒忍住，一時沒忍住。”

旁邊，七月有些驚詫：“小姐，那一塊切開的馬鈴薯就能長出這樣大的一串果實？剛那些小豆豆都會長原本拳頭大小的馬鈴薯？”

沈檸點點頭，七月的眼睛瞪得老大：“天啊，這產量得有多高！”

一個馬鈴薯可以切數塊，而每塊種子都會長這樣一叢秧苗，長大后下邊會長出來那麼大一串果實……剛沒細數，至有十幾個了！

即便七月并不十分懂莊稼上的事，可也能想到，這樣的產量可以說已經到了高得嚇人的地步。

“若是這馬鈴薯在整個大宣朝都種植上了，那是不是就不會再有人挨了？”

小姑娘眼神亮晶晶的，莫名的竟是帶了幾分淚意。

沈檸笑了，深深吸了口氣：“我也在期待著，期待著我們這次種植能功，然后，就將馬鈴薯推往整個大宣朝。”

如果順利的話，那就真的不會再有人肚子了。

大家都能吃飽飯，不用日日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能過上安穩的生活，那就不會再有人賣為奴……不會再有奴役，不會再有叛……

當然，沈檸知道這是理想中的狀況。

天下大勢什麼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什麼王權霸業的不懂，只知道，這片土地上孕育的百姓其實是最有忍耐力最安分的百姓，只要能讓他們吃上飽飯，老有所依有所盼，那麼，想去生的人會越來越的。

這時，二月進來低聲說：“小姐，赤炎來了。”

沈檸有些詫異，旁邊，七月嘿了聲：“打了敗仗還好意思出門啊……”

這幾個月赤炎著實沒閑著，他借著上次“雷罰”和“蘇勒德”造出來的勢，馬不停蹄的征戰草原，這幾個月愣是讓他將黑熊部和蒙泰部給吞并了。

如今他了草原上勢力最大的大汗，但剩下的幾個部落抱團了……那些人生怕被赤炎一個個蠶食了，索抱一團，然后赤炎終于吃了敗仗。

今日是趙四那些人運送火山灰的日子，赤炎就跟著他們一起來了北海府。

火山灰安置在城東石灰作坊那邊。

因為算是比較機的東西，沈檸派了人看守巡視，趙四那些人去了石灰作坊，赤炎則是到了醫院。

沈檸進去醫院自己的“診室”時，就看到狼崽蔫頭耷腦坐在那里。

聽到靜，赤炎抬眼，然后就挪不開視線了。

已經冬，沈檸穿了件兔大氅，里面是朱紅長，腳踩一雙同是兔里的鹿皮短靴，云鬢如墨，發髻后的流蘇隨著的步伐低垂搖曳著……整個人貴氣絕。

七月死死瞪著那看直了眼的狼崽，十分不滿：“咳咳！”

赤炎驀然回過神來。

便是無所顧忌的狼崽也有些不好意思被人看到自己看沈檸看直了眼的糗樣，立刻移開視線。

沈檸走進去坐下來，七月在旁邊將炭盆捅開一些，讓火焰冒出來。

沈檸勾：“原來是烏瀾部大汗啊，大駕臨我北海府，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姐姐就別逗我了。”

赤炎癟癟，往前拉著凳子坐到沈檸對面，神可憐：“姐姐……我吃了敗仗。”

那模樣活一只斗敗的小狼。

七月咧：“喲嚯……”

赤炎唰的看過來，惡狠狠瞪著七月。

七月喲了聲：“這麼厲害的哇，既然這麼厲害怎麼還吃敗仗了呢？嘖嘖……”

一句話，狼崽上氣焰全消，再度蔫兒了下去。

沈檸其實并不意外，畢竟，打仗這件事有輸有贏難道不是很正常，輸了又有什麼奇怪的。

赤炎可憐出胳膊上一條長長的傷口：“姐姐，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年有些挫敗：“我聽說，定王沒吃過敗仗。”

說完，他就小心翼翼觀察著沈檸的神。

然而接著赤炎就發現，沈檸臉上并沒有任何輕視或者失，相反的，甚至覺得理所應當：“過程中輸輸贏贏的不是很正常嗎，你是最后的贏家不就夠了？”

一句話，年驀然抬頭：“姐姐覺得我會是最后的贏家嗎？”

沈檸勾：“難道不是嗎，赤炎，我可從來沒有懷疑過這點……還是說，你自己對自己都沒有信心？”

主要是知道劇本！

赤炎原本頹喪的氣息眼可見的蹭蹭往上冒……便是他打了敗仗，還是這樣相信他，相信他是最厲害的那個，相信他終會一統草原！

“姐姐……”

年眼中幾燃起熊熊火焰，不等他開口，沈檸抬手制止，挑眉笑道：“這是投資，赤炎……你失敗了沒關系，你的部落我可以幫你養，你們的戰馬、彎刀、糧草，我也都可以幫你，但你要知道……”

說：“我給你這些，是希有朝一日當我需要的時候，你會投桃報李，而不是仗著我給出的東西打下來的草原來覬覦別的什麼。”

沈檸神帶笑卻語調認真：“我愿意給你一個沃遼闊的草原，可你若不熄別的心思，打別的主意……那草原不能做我后的退路我的助力，那麼我也不介意用別的方式將它變千瘡百孔的戰場。”

赤炎沉默下去。

他知道，這是警告。

因為這幾個月他烏瀾部的勢力越來越大，部落越來越大，在敲打他……不想讓他不該有的野心與疆域一同擴張。

所以才會這樣毫不留的敲打警告。

其實他也知道，這樣的警告恰好證明的好意：丑話說在前頭，免得真的有兵戎相見的一日。

年被敲打的有些沮喪，他抿看著沈檸：“那定王就這樣好嗎？姐姐便是考慮都不愿考慮我？”

沈檸挑眉，正開口，便見年憤憤別開視線：“我可以向長生天起誓，絕不用姐姐助我得到的草原為兵戈，但你也無權阻止我你！”

說完，年站起來看著，擲地有聲：“你一日不親我便一日會與他競爭……便是不用草原為兵刃，難道我赤炎這個人就拿不出手嗎？若姐姐不想看到我，大可以現在便將我殺了，草原上的狼，絕不會不戰而退！”

說完，赤炎轉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