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阿縈做這些完全是為了給自己掙面子嘩眾取寵，那麼開鋪子是在流言傳揚之前開的，阿縈有這麼大能耐能夠預料到自己將來會陷眾說紛紜千夫所指的境地嗎？

不過兩三日，莫衷一是的流言漸漸從一邊倒的局面產生分歧，幾方各執所見。

臘月十.八.大雪，城中道路泥濘難行，下衙之后裴元嗣便坐上了馬車準備回府。

剛掀簾進了車廂，便見車廂的座靠上引人注目地放著一封以火漆封緘的信。

信既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裴元嗣皺眉將打信開——

“嘉十一年，史陳顯通置外宅寡婦董氏于馬神廟大街井兒胡同，董氏為陳顯通生一子，其子今年八歲，名陳鴻。”

馬車外，馬車還大街上艱難走著，決明正騎在馬上著手取暖，忽見幃簾一主子急命停車。

“大爺出什麼事了？”決明忙跳下馬問。

裴元嗣下車四下逡巡，目所視除了白茫茫的大雪與來往匆匆的行人卻并無可疑人等。

“上車。”

裴元嗣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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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都察院中素與陳顯通不和的右僉都史崔潭上書彈劾陳顯通不修私德、蓄養外室，奏章中稱那寡婦董氏不為陳顯通生下一子陳鴻，在外宅之中更猶如正室般被下人們為“太太”，著實寡廉鮮恥，有辱士林之風！

本朝員奏章寫完之后一般需由閣由閣大學士票擬，票擬之后方才由皇帝朱筆批紅，繼而轉達各部門衙門執行。而崔潭這封奏章卻并未經手閣，而是越過閣給了司禮監的秉筆大太監壽公公，由壽公公直接轉給了嘉帝！

嘉帝看完奏章后然大怒！

好個陳顯通，自己私德不修竟還告敢衛國公黑狀，簡直無恥可恨，可恨至極！

當場召陳顯通宮，將其按在左順門當眾廷杖三十個板子，降兩級趕了出去。

陳顯通豎著進來橫著出去，朝中同僚與街坊鄰里聽聞后無不在背后指指點點陳顯通脊梁骨，這陳顯通自己都養外宅還好意思罵人家衛國公寵妾滅妻，這不是吊死鬼賣屁——死不要臉嘛！

韋昀乘勝追擊，很快公布了刑部和大理寺對薛玉、顧三娘溺死案的審查結果，有友人登顧家門詢問顧閣老小孫三娘死因，顧閣老親口承認孫三娘死于昔年手帕衛國公夫人沈氏之手，因孫突遭橫禍，又顧及裴、沈、顧三家面，在顧家的妥協和要求之下，衛國公將罪犯沈氏趕去了鄉下莊子關押。

同日大清早，慶國公府。

被接進京城的劉媽媽進京坐在慶國公府門前哭訴沈明淑害死自家小姐，薛家不是世家大族，“市井婦”劉媽媽嚎啕大哭捶足頓大罵沈明淑草菅人命買.兇.殺.人，將薛玉之死的往來經過公諸于眾。

眼看事鬧大，慶國公府門口的圍觀之人越來越多，慶國公夫人氣得由丫鬟攙扶著出來親自轟罵劉媽媽。

“原來你就是那毒婦的娘，能教養出一個臟心爛肺心如蛇蝎的閨，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告訴你老東西，我這條命就是從水里頭撿回來的，今個兒大不了我們就來個魚死網破，老婆子我濺三尺，死也要死在你慶國公府的門前！”

劉媽媽毫不懼，一口啐痰到慶國公夫人腳底下，面對街坊鄰里男老異樣唾棄的目，慶國公夫人白眼一翻，怒急攻心暈了過去。

沈明淑怙惡不悛，之死實所謂大快人心，而非什麼所為的衛國公寵妾滅妻，聽信小妾讒言冤殺原配。

真相終于大白于天下，其實不論傳言是真也好假也好，大部分老百姓們通常聽得就是個熱鬧和樂呵，對幾種傳言稀奇又不分軒輊，茶余飯后談資罷了，三人虎，被流言中傷的人往往才是到傷害最深的。

衛國公府，和門庭若市的慶國公府相比，衛國公府就遜許多，趙氏已經氣得躺在床上兩天沒下來了。

阿縈端著飯菜親自過來勸，趙氏一通發火將阿縈趕了出去，最后還是秋娘抱著綏綏過來才解了阿縈的圍。

趙氏拒絕不了小孫的聲撒，勉強陪著綏綏吃了幾塊糕點，眼看祖孫兩人有說有笑，阿縈這才舒了口氣，趁兩人吃得正香時悄悄退了出去。

……

“昨天刑部公布了顧氏溺水案的結果，今早我又讓劉媽媽在慶國公府門前鬧了一場，想來流言很快就能平息了。”

錦香院，裴元嗣同阿縈說著話，阿縈邊聽邊手替他整理著襟，裴元嗣忽握住阿縈的手嘆道：“縈縈，我知道嫁我委屈你許多，其實你不必如此，這些流言蜚語不過是朝臣攻訐我的手段和借口罷了，從頭到尾與你無關，你不必到疚，也不必為此去和太夫人道歉……”

“您千萬別這麼說！”

阿縈手指抵住他的，“我從來沒有覺得委屈過，能遇見您，和您生兒育、長相廝守是我這一輩子做夢都想不到的事，”微微垂了眼簾，低聲道：“我只是沒想到我會給您惹來這麼大的麻煩，如果、如果我一開始知道會是這樣，我當初肯定不會答應姐姐給您做妾……”

“又渾說什麼？”裴元嗣輕斥道：“你不想嫁我，莫非還想嫁給曹誕那個糟老頭子？”

阿縈搖了搖頭，“其實外面那些人也沒說錯，我出卑微，又小家子氣，若我是太夫人，我也不會喜歡這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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