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我?”
裴元嗣的話幾乎是從牙里出來的,“那是你的庶妹!”
從世俗上來說,約定俗,可從禮法上來說——他是姐夫,要他納自己的小姨子為妾,他做不到!
“是庶堂妹,大爺不用擔心的。”
沈明淑哭得梨花帶雨,原本便蒼白消瘦的臉龐愈發顯現出五分病容,憔悴不堪。
十八歲之前裴元嗣只是都督府的勛衛,十八歲之后裴元嗣隨老慶國公出征契國,一戰名,其中不了老慶國公的提攜教授之恩,裴元嗣以老慶國公為老師,對其敬重有加。
老慶國公料到他死后慶國公府會走向沒落,因此在病逝前求裴元嗣娶他的大孫沈明淑為妻,在老慶國公病逝后,裴元嗣回京述職,為遵守承諾,在趙氏已經為他已經選定了妻子人選的況下執意娶了沈明淑。
兩人婚之后一直膝下無子,沈明淑幾年來求醫問藥,以至于讓偏方吃垮了子。裴元嗣勸過多次,怎奈始終執迷不悟,近來更是三番兩次不顧他的意愿為他張羅納妾,即使他明確拒絕。
這次,甚至是把自己的庶妹都推到了他的床上。
裴元嗣著遠闌珊的燈火,只覺疲憊與可笑。
沈明淑那廂還在忐忑地哭著,冷不防下被人一抬,男人淡漠的眸落在滿是淚痕的臉上,毫無波瀾地問:“我再問你一遍,明淑,你不后悔?”
沈明淑一愣,旋即心中當真生出淡淡的悔意,猶如藤蔓一般拉扯得的心口作痛。
然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唯有咬著牙堅持道:“我不悔!”
“好。”
裴元嗣說罷,扭頭重新進了屋。
沈明淑癱倒在地上,著丈夫寬闊的背影難以自抑地流下兩行苦的淚。
……
阿縈像是發燒一般,時冷時熱的滋味絕稱不上舒服,清醒時約迷離地瞧見一雙淡漠冰冷的眼居高臨下地審視著。
耳旁好像朦朧地回著另一個子沙啞凄涼的呢喃聲——
“紫蘇,窗外的海棠開了嗎?”
“紫蘇,阿玦來看我了嗎?”
“我是不是要死了……”
……
阿縈形容枯槁地靠在架子床上,曾經那雙盈若秋水,顧盼生輝的杏眼再也不見了毫的亮,只是空地著窗外禿禿的枝椏。
回顧這短短的一生,起先嫡母為報復強迫嫁給年長三十多歲的曹大人,逃出西府時無意為長姐所救,帶衛國公府。
長姐嫁國公府三年,一無所出,郁郁疾,看中了乖巧懂事的堂妹阿縈,并許以重利,恩威并施,勸說阿縈給丈夫做妾。
為了弟弟的前程,也為了自己的將來,一時糊涂,賭上了自己的一生。
十六歲生下裴元嗣的庶長,一年多后又生下長姐眼穿的世子。
而十月懷胎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的一雙兒皆被長姐奪走,在外人面前溫良賢淑的衛國公夫人,私底下對卻阿縈輒奚落打罵,若敢一下小世子,長姐便將所有的怒氣都灑在弱的兒和多病的弟弟沈玦上。
從此后再不敢打聽弟弟的去下落,再不敢多看兒一眼,只能在沒人的時候一個人地躲在房間中思念哭泣。
一年之后衛國公出征,那是一個寒冬,冬日的鵝大雪與凜冽的朔風冷得時常瑟瑟發抖。
生了一場大病,病遲遲不見好,不到三個月便油盡燈枯,臨死之前腹中還懷著裴家大爺的第三個孩子。
死了,極不甘心地、永遠地死在了那個下著大雪的冬日夜里,紫蘇和菘藍發現時的尸首已然渾僵。
倔強地著窗口,仿佛這樣便可以爬出窗外,看一看外面廣闊的天地,看一看自己活潑可的一雙兒,看一看自己多年不見弱多病的親弟弟……
死后的魂魄沒有去往那九幽森羅之殿,而是寄托在了自己生前的一只折枝海棠花玉鐲上。
這只玉鐲被丟在冷干燥的庫房,渾渾噩噩許久,忽有一日見府中張燈結彩,一個小丫鬟躲進庫房清閑,口中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府中又納新姨娘了,我看夫人這幾日的火氣一點就著,還整日吃齋念佛,唉,這些時日我可得躲著遠一點。”
又不知過了許久,還是那丫鬟在耳旁嘮叨,這次卻嘆口氣道:“夫人落敗了,聽說是犯了大錯,大爺不休棄怕是也得送去莊子里,也不知日后小世子與二小姐該給誰養……”
驟然夢醒,拼盡渾氣力想從玉鐲中鉆出。
的綏綏和昭哥兒,的一雙兒,的骨,決不能任人欺凌!!
終于有了意識,不再混沌,終日卻只能以淚洗面,僅有一次殘魂神識沖破玉鐲,正看見那一桃紅妝花褙子的新姨娘將手向的昭哥兒,用力地掐了一把嬰兒的細冷笑道:“莫落在我手中,我定你養不大,養大了也是個不爭氣的紈绔子弟!”
憤怒地尖著想要沖過去撕爛那人,可惜只是一抹殘魂,魂魄歸位,又回到了那冷干燥的庫房,不得往生。
又不知過了幾載,那只海棠花玉鐲被小廝了悄悄賣出去,賣給一名迎來送往的青樓子。
后來那子有了余錢,嫌棄這鐲子破舊,便將鐲子丟到了青樓后院的枯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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