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後來大大小小拍過不片子。

國頂級的雜志封面，電影海報，品牌宣傳照，不一而足。

但簡單稱作“棚”的地方，只有那麽一個。

黑保姆車緩緩到路邊。

城郊道路依舊很窄，為數不多的車位已經快停滿了，保姆車車相較寬大，側方位進去顯得困難。

林念在車上換掉礙事的禮服之後，車還沒停好。

拉開車門，下車時瞥了一眼前面的車，已經邁出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兩座超跑，底盤低到幾乎全住地面，整車線條流暢，轂超大尺寸，造型別致。

鵬鳥標志，純黑車，連漆都泛出不容接近的澤。

阿斯頓馬丁victor，全球限量，售價高達三百萬元。

之所以認識，是因為陸嘉柏和顧淇分時段地在耳邊念叨，整日盯著圖片看，讓大為不理解。

但這倆最後一個都沒訂到。

“小心點。”林念收回，語重心長地叮囑司機和小李。

“實在不行就停外邊兒路口去，這車蹭到了我賠不起的。”

小李驚恐地哎喲了一聲，說好，林念這才放下心來，戴著帽子和口罩往裡走。

這地兒這麽多年沒怎麽變過，依舊是那個林念最嫌棄的廢棄工業風，但看順眼了也還行。

自從林念一部電影紅之後，這兒短暫地變了網紅打卡地，社件上稱之為廢棄工地。

覺得切，但惹得顧淇大為不悅，在微博上怒斥他們懂個屁，繼而不允許外人參觀，只能在外面拍拍照。

低帽簷，經過兩個正在互拍的孩兒旁邊，推門進去了。

不是吃飯的點，一樓餐廳安靜，走到樓梯，樓下的燈和喧鬧出來。

林念隨便找了個卡座，讓酒保把顧淇來。

一杯酒見底，人才姍姍來遲，表還有點奇怪。不過燈晃著，也看不大清。

“就知道你得來。”顧淇一屁坐對面，揮揮手打發掉想過來喊他的人。

“不來等著你給我找替呢。”林念抱臂靠著後面，半張臉在影下，沒什麽緒。

神和聲音都很淡，意思卻明顯得不得了。

“哪兒能呢。“顧淇呵呵笑兩聲，”就是剛好有空。我當時簽也是因為跟你長得像嘛，你拍上部戲的時候太辛苦，有時候能找人替一替也行……”

林念就那麽著他，一雙桃花眼清泠泠的，不置可否。

顧淇說著說著自己就停了，心虛得很。

這姑泥水裡滾，破現場裡跑，不要命似的，傷了也從來沒找過替。

他心虛地咳了一聲，轉移話題，想到什麽，正道。

“噢，那個誰回來了，你知道麽。”

一邊說還一邊抬眼看，謹慎又小心，好像表一有不對，他就立刻切掉這個話題。

……“那個誰”。

林念驀然有點想笑。

一個二個都不說名字。

怎麽，他是伏地魔是吧？

“我這幾年跟他聯系得也，畢竟隔著太平洋和時差，難通。”顧淇看沒什麽大反應，挑著些不痛不的說。

“嗯。”林念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

顧淇掏出煙盒，下意識遞給，被林念看了一眼，頓悟似的收了回來。

“忘了，你戒了。”他半攏著手指點火，含糊不清地疑了一句，“怎麽都戒了。”

“多了死得早。”林念說。

“草，糊誰呢。”顧淇嘁了一聲，“我沒看出你有多惜命。”

遠忽然炸開一陣歡呼和尖，分貝高，綿長，幾乎震耳聾，讓把那點到邊的話咽了回去。

反正也不是真心的。

林念垂眼盯著地面上晃的影。

是，他說的對。

的確不怎麽惜命。

……戒煙也的確是另有原因。

酒吧裡音響在放英搖，年代久遠，主唱嗓音低啞，悠悠地混著吉他聲，讓人不控制地墜回憶裡。

南坪的夏天是鮮活的，明亮的，是放在電影鏡頭裡，也會被人稱一聲漂亮的景。

但想到的卻不是這些。

想起的是深夜的臺，是十塊錢一包的劣質煙，是指尖明滅的火，是帶著嗆人煙草味的吻。

還有那次臺風天。

客廳裡那臺電視機卡頓著，屏幕閃著雪花點。

天氣預報說，這是南坪百年一遇的超大臺風。

左耳進右耳出，伴著沙啞的電視音，近乎機械麻木地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那件服是江淮的，他沒收。

托車鑰匙扔在玄關櫃子上，還淋淋地掛著水珠，發出鐵鏽的腥氣。

的服掛在浴室掛鉤上，沒來得及洗。

所有象的線索擺在眼前，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站在片場外的人，真的是他。

他率先示弱，淋著雨旁觀了一整場和別人的吻戲，卻依舊想要等回家。

林念閉了閉眼，蹲下來疊服。

風太大，從窗臺邊落下來一個東西，探頭去看。

金屬質地，塑料把手，是前兩天找了很久的螺刀。

……怎麽會在這裡呢？

站在床邊想了一會兒，終於記起，前兩天風大，把紗窗吹壞了，狐疑地問江淮，你還會修窗戶麽。

年骨節分明的手握著螺刀，神難得專注，仰著下，漫不經心地說，“我做什麽不行。”

三兩下，傾斜的紗窗回到原點。

都是往事了。

但視線卻不控制地愈來愈模糊。

不能哭。

不能後悔。

林念站著靜了一會兒，繼續收拾服。

櫃，梳妝臺，床頭櫃。

到都有他的痕跡。

恍若沒有看見，有條不紊地把所有東西歸位，在行李箱裡擺放得整整齊齊，宛如一個清醒理智的沒事人。

沒關系。想。

做完這些，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有時候，死駱駝的也不一定是稻草，還可能是很久很久以前吹來的一陣風。

所有緒在拉開屜的時候徹底崩盤。

風聲在耳邊呼嘯，暴雨傾盆，剛修好的紗窗又是搖搖墜，連同的理智一起。

木質老舊的屜裡，整齊地擺放著盒裝的進口他汀。

昂貴到難以負擔地的進口藥，他沉默著為放了滿滿一屜。

而那包曾經拆封過的，被隨意扔在裡面的，十塊錢的劣質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瓶口香糖。

放在最上面的字條也許時日久遠，邊角已經，潦草卻蒼勁的字落在上面，語句惡劣得一如年本人。

“換這個吧。煙多了死得早。”

像極了他在眼前半真半假地嘲諷。

可是林念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只是紅著眼睛蹲在床邊，回想起他這樣做的時間節點。

原來江淮第一次吻，說不了，是真的讓不了。

原來他每一次說話都不是虛言。

只是現在才發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