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芷搖頭。
「告訴你朋友,」陳修澤說,「就算晚上去看那盆花,家裡的花也會用葉子蒙住眼睛。只要別太出格,家裡的花講他不介意。」
方清芷吞得嚴合,問:「什麼樣算出格,什麼樣算不出格?」
風太冷了,車裡又太悶熱,又太滿太飽,覺胃裡面的小蛋糕都被頂得上涌,聲音有點抖:「有沒有標準呀。」
「方小姐如此聰慧,」陳修澤鬆開手,替吃力的開頭髮,雙手溫向下,穩穩地握住月要,「方小姐做事前想一想,認為這樣做了、陳生會不開心的,那就是出格;如果認為陳生會不在意,那就是不出格。」
他講話不疾不徐,克制著。方清芷撞到眼睛發昏,也能聽到他的含義,只點頭。
「但話又說回來,無論怎樣,家裡的那盆花還是會有些私心,」陳修澤嘆氣,「不想讓你朋友去,但又怕你朋友為此憾傷心。」
他如此淡淡地說著,卻一點兒也不淡,狠到方清芷踉蹌手,穩穩在他肩膀上,才不至於跌下去。
掐了一圈紅,道道指痕。
「那怎麼辦?」方清芷聲音也有了點不自覺的泣音,「那,我——是要去,還是不去呀?」
要被陳修澤的回答給弄糊塗了。現在的本就是糊塗的,腦子也好似同下般稀爛。若是放在平時,還能認真努力去想一想,現在的方清芷滿腦子都是請他停下莫這樣兇,哪裡還能冷靜分析人的緒呢?
「去,」陳修澤說,「現在不過是家裡的花有些小緒罷了,泄泄就不氣了。」
方清芷不回答了,沒辦法再開口,顛倒又混,但也不再揪心。陳修澤一言九鼎,講出的話輕易不會反悔,就像如今,他既然應允了,就絕不會再在之後重翻舊帳。倒不是說他能忍,只是好多事,說開後,都不會再發展到令雙方決裂的地步。只是如陳修澤所言,緒還是有的,倒不會在其他事上折磨,也只有在這些事上。再怎麼推或者,用不住地拒都無用,還不是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嚴合,陳修澤還故意激,問芷寶想不想早早結束呀?想的話就用心些講些好聽的話,好將陳生,木窄出呀不然越是推豈不是形勢越糟糕?該吃的苦不僅不了,還要再搭上些芷寶的手呀什麼的,多可惜呢?方清芷被他一通講得暈頭轉向,噙著淚順了講了好多他聽的惱人的話,傻乎乎地上當騙,結果還是好長一陣,陳生的東西沒能吃到,自己倒是丟了好些東西給他,乖乖地全給了陳修澤。騙子。真是大騙子。方清芷惱到不肯讓他,只講陳生是騙子。
陳修澤笑:「是,我是騙子,你是能騙騙子的高級騙子。」
方清芷說:「我哪有能耐去騙陳生。」
陳修澤順著的話,他專心收拾,含笑:「嗯,方清芷永遠都不會騙陳修澤。」
他忽然講了這樣一句話,方清芷沉默了。
半晌,說:「陳修澤。」
陳修澤:「嗯?」
「我想同你講一講,」方清芷看著他,說,「講一講梁其頌的事。」
講梁其頌今日的事。
而一日後的梁其頌,靜靜地坐著。
梁其頌在曾經的餅店。
他如今已經常駐澳門,經過上次一事後,宋世南果真頗為激他,也終於重用他。如此短暫時間,梁其頌人生中所接的三觀教育得到了一場徹底的顛覆。也不能說這是一件壞事,至梁其頌回頭再看曾經做的事,滿是熱烈又稚氣的年心。
宋世南尋歡作樂間,曾笑著告訴梁其頌,說找人吶,喜歡疼人的,就找同齡或者年紀大些的;若是喜歡能聊天的,就得找小那麼幾歲的;純粹想青春,再去找年齡小十幾二十幾的……人的心理速度比男多很多。
梁其頌之前不信,如今漸漸開悟了。轉頭回顧這一年做的事,猛然意識到,原來他同方清芷的差距,早在一年前就拉開了。
只不過那時兩人都還年輕,都在校園中,都不知未來尚有這樣的風暴。
他們已經錯過了。
方清芷比他看清的更早。
餅店還是原本的餅店,梁其頌在這裡度過了無憂無慮的年、意氣風發的年,也曾在馥郁香氣中斟酌著竇初開的第一封書。父母在香港做餅做到食無憂,賺出供他留學的錢。而如今,梁其頌一周經手的錢,要比父母辛苦一年做餅的錢還要多。
他環顧四周,著周圍的木質桌椅,陳舊的桌布,蒙了灰塵的窗簾,燈早就壞了,梁其頌只拿了一盞檯燈過來,點燃一片。
他不知方清芷回不回來,今天是梁其頌在香港的最後一日,明日開始,他就要去澳門,今後再去英國幫助宋世南完資產轉移,避一避風頭,也要在那裡想辦法將錢洗乾淨,清白些上岸。下次再來,大約是五年後吧。
那時說不定已經結婚,生子。
梁其頌只想同做個告別。
夜裡緩緩起了風,窗子沒有關好,木頭也壞了,一陣冷風重重灌,吹得窗簾輕飄飄地飄起,搖曳似一把大旗。
房屋都是要沾人氣才能好,沒有人住的房子不用多久便一天天地衰落、破敗下去。
梁其頌起,過去關窗,風吹得窗簾四擺,涼風衫,他剛剛攏好,聽得後陳修澤開口:「折一張紙,包著窗棱合在一起,就不怕風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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