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清芷獨自來他攤位上吃麵的那天。
也像,陳修澤第一次見到長大後的清芷那日。
第38章 前緣
父母去世後, 陳修澤離開了學校,開始打工。
他一開始做的是力活。
家裡面送弟弟妹妹們上課、煮飯洗掃地的任務落在陳啟和溫慧寧肩膀上,由他二人分擔。
陳修澤去工廠里, 一月能拿到兩千元, 勉強夠弟弟妹妹穿吃飯, 也只夠最便宜的東西果腹,偶然間遇到個弟弟妹妹生病,連看醫生拿藥的錢都付不出。一月中也難見葷腥,饞得弟弟妹妹難。
陳修澤不能看弟弟妹妹挨, 他思維靈活,同人一起做走私生意, 將香港的手錶帶到地去售賣。這個生意賺錢快,但危險高, 被抓了也只能自認倒霉。一開始是給人做,後來陳修澤自己干,終於能讓弟弟妹妹吃上。
第三次被抓到後,陳修澤在監獄中結識了阿賢。
恰好四個人被關進同一間牢房,除了陳修澤外, 另外三人是打架鬥毆。
阿賢雙手難敵四拳,他被人打得極慘。外面的警察好似沒有聽到, 仍舊在飲茶聊天嗑瓜子,就算監獄裡真打死了犯人,也不過是抬出去草草燒了。
陳修澤一拳打在要摳阿賢眼珠子的那人臉上。
那倆人打不過陳修澤, 大聲嘲諷地罵他瘸子, 吐唾沫。監獄裡沒別的東西, 陳修澤一拳一拳砸得那兩人沒了聲響, 莫說瘸子了, 砸到他們連哀嚎都發不出。
陳修澤把阿賢拉起來。
也是那時候,阿賢問他:「兄弟,哪裡混的?」
陳修澤冷淡,不太理他,說自己什麼都不混。
阿賢問:「那你要不要來我這邊做事?我跟孟哥,你知道嗎?孟久歌。」
彼時孟久歌還沒有徹底名,他上面還有一個,是他的師父。
阿賢跟著孟久歌,也做走私的生意,不過靜要比陳修澤這種大多了,不止倒賣手錶,還有收音機,電視,碟片機……賺得也多。
陳修澤頭腦靈活,他識字,讀過書,比阿賢等一干只念了小學甚至小學都未讀完的人多一分優勢。更不要說陳修澤格謹慎,之前被捉進監獄幾次,也有了應對經驗。等陳修澤漸漸做起來的時候,就已經買通了警察,嚴查的時候向他們通風報信。
也因此,後來的陳修澤,漸漸了阿賢等人的「大哥」。
不過那時陳修澤仍舊不得重用,某天,他忽然被孟久歌走,要他去北角支一個攤子賣車仔面——名義上賣面,實則是避人耳目,同人接頭,拿錢。
陳修澤和阿賢草草學了車仔面的做法,簡單熬湯,就開始裝模作樣地「做生意」。麵攤生意不好也無所謂,難吃也無所謂,畢竟倘若引了許多客人來,反倒影響做事。
如此開了一周,背地裡,警察也注意到他們的攤子。
等阿賢看到警察時,再走已經來不及了。
陳修澤面自若地煮著味道寡淡的面,阿賢忙忙碌碌地拿筷子去攪鍋里的東西,誰也不知攤子下放滷料的桶中還有一個暗格,藏著一沓一沓的鈔票。
一個念小學模樣的小孩背著書包過來,恰好坐在靠近攤位下滷料桶的簡易桌子上,遮蓋得嚴嚴實實。將乾淨的錢遞給陳修澤:「哥哥,我想要一碗麵,加魚丸和滷蛋。」
警察已經接近了,狐疑地盯著他們。
陳修澤沉默地接下這錢,煮麵,撈起,放進大瓷碗中,又澆了點潦草的湯,阿賢練地夾上蛋和豆乾。
小孩很乖,背著雙肩包,辮子上也繫著蝴蝶結。陳修澤猜測家境應當不錯,大約是富人家的小孩。看起來同永誠差不多大,不過要比永誠規矩多了,只老老實實地捧著碗吃麵——
那面滋味寡淡,不講一句難吃,只認真地咬著麵條。
警察也在這時走過來,警告陳修澤和阿賢不許,他們要例行搜查。陳修澤暗地中到槍,此時,小孩哇地一聲哭起來,把那兩個警察嚇了一跳。
原來是小孩被警察嚇到了。
孩哭得噎噎,警察不得不低頭來哄。哭起來極慘,淚水不住地往碗裡滴,警察被哭到頭疼,又看可憐,好不容易哄好,草草搜查攤位,自然沒去細看孩擋住的料桶,落荒而逃。
陳修澤第一次見識到小孩眼淚和哭鬧聲的重要。
他又將消音槍放回。
孩哽咽著吃完剩下的面,面碗空了,陳修澤問:「還要一份嗎?」
孩搖頭:「不要了。」
陳修澤問:「好吃嗎?」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很新穎。」
也不知誰教這個詞,把陳修澤逗笑了。
既然引起警察懷疑,攤位自然不用再擺了。
不過這個小孩幫了他們一把,陳修澤記住了,他不是喜歡欠人的格,讓阿賢打聽一下,知道對方方清芷,父親跟著陸家做事。
不幸的是,阿賢問出名字的那天,爹剛出意外死了。
陳修澤愣了愣,只覺得這孩子可憐。
他也幫不了什麼,至不能讓的爹再活過來,只托人輾轉同陸家那邊講了講人——這一點人的確有用,陸老爺子給了方清芷一家人厚的恤金,還有一套小房子。
陳修澤就當還了之前無意間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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