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裏，燈慘白。

    在場眾人，除了蘇庭嶼一如既往的悠然自得，其他人都是苦大仇深的模樣。

    樊立洪和林冶榮兩人癱坐在沙發上，一人捂住一邊的臉，都被打得鼻青臉腫，話都說不利索。

    他們邊的工作人員，出手護著，不讓韓霄再衝過來。

    “韓老師！我們已經報警了！你，你們都不許打人！”

    韓霄的氣還沒有順下來，頭發直立，額頭著鼓起的青筋，太突突狂跳。

    因為之前打拳用力過猛，他的金眼鏡都歪向一邊，懶得收拾。

    聽到樊立洪的團隊，還想倒打一耙，翻了個白眼。

    “報警？！正好，我也要報警。胡書，當初我們投標落選後，是明確說過，要把設計方案銷毀的吧。那為什麽還是出現在你們的電影裏？”

    韓霄的話一出，周圍窸窸窣窣的討論聲，戛然而止。

    樊立洪用打腫的眼睛朝他瞥了兩下，訕訕地別過了頭，嘟囔道：“我可不管設計的事。”

    聲音很輕。

    但休息室本來也不大，大家都聽得很真切。

    於是，所有人的目又都落到了《九重天》負責人的上。

    林冶榮冷哼一聲：“我進組的時候，籌備工作都進尾聲了。怎麽什麽七八糟的髒水都要潑到我上？合著，我就是冤大頭？！”

    “林老師，雖說是換了設計師，但從頭到尾，都是天空工作室接下的項目，您不能抵賴吧？”

    一直站在旁邊的飛飛忍不住了，聽著大家打啞謎，就是不說到重點上，急得直接衝出來應戰。

    而林冶榮卻哈哈大笑：“小姑娘說的對啊，工作室接的項目，和我有什麽關係？我是給樊總去救火救場，收拾爛攤子，跟著總設計思路走的……”

    “你你你！強詞奪理，之前的林皓老師不是你兒子嗎？天空工作室明明就是你們林家的產業，誰接手不是一樣的！”

    飛飛氣急敗壞，又衝了一句。

    林冶榮臉瞬間就黑了。

    林皓是他的兒子！

    哈哈哈——

    真是好笑！

    這小姑娘一直跟在虞舟邊，不可能不知道林皓的況，肯定是故意指桑罵槐，說自己戴了綠帽子的。

    他的目變得犀利可怖，打到淤青的眸子中，迸發出兇狠的惡意，直勾勾朝著虞舟瞪去。

    虞舟坐在蘇庭嶼的邊，手被他牢牢牽住，十指相扣。

    影片畫麵出來的瞬間，就明白過來。

    再悉不過的滿繡花紋，是和韓霄共同挑選出來的。

    最早出自鄭老太太的手工刺繡紋樣，繁複大氣，預算要求很高。

    當初就是因為過於複雜的設計，過高的預算本，工作室才沒有通過樊立洪的選拔。

    也是在競標結果出來的當天，韓霄明確表示過，標書的設計樣本不單獨出售，請他們務必銷毀。

    偏偏林冶榮把這個設計，用在第一個人出場鏡頭裏，簡直可笑。

    “林老師，做了就做了，錯了就錯了。抵賴沒用，不如老老實實代，趁著外頭的記者沒搞明白發生什麽，早點道歉，先發製人啊。”

    虞舟思考片刻，臉上輕笑，拋出解決方案。

    說話時，蘇庭嶼的拇指一直挲著的手背，似乎在鼓勵，多說一點。

    “我呸——”

    林冶榮騰的一下跳起，對著虞舟破口大罵：“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老子白養你那麽多年了！啊！口口聲聲全是你媽，合著你們在林家時，都是喝西北風活著的。”

    “……”虞舟靜靜地聽他罵完，掀起眼皮，看過去，冷言道，“你倒是說說，那些錢是怎麽賺的？”

    “你！”

    林冶榮氣得發，一甩胳膊，扭頭不再理人。

    等了好一陣，並沒有警察上門。

    蘇庭嶼微微蹙眉，指節在沙發扶手上敲著拍子，問向對著樊立洪點頭哈腰的胡書。

    “是你報的警？人呢？還是說，隻是騙人的？”

    胡書手裏握著給樊立洪消腫的冰袋，聽到蘇庭嶼喊自己，先是嚇得一個哆嗦，後撇了撇，訕訕道：“他們估計忙著呢。急，急什麽……”

    嗬！

    嚇唬人呢？

    以為這屋裏的，都好忽悠？

    都是在圈子裏爬滾打多年的老手，想息事寧人，也不是這種做法。

    不過，倒是……

    蘇庭嶼起擊掌，走到韓霄麵前，耳語兩句，又轉過頭：“大家都在氣頭上，說多無益。要不然，找個機會，坐下來好好聊聊。都是圈子裏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搞得那麽僵。或許，隻是誤會。”

    誤會？！

    虞舟不可置信地扭頭向蘇庭嶼，眼睛都瞪圓了。

    雙目一凜，也死死抿住。

    像是在說：“你在說什麽胡話？人證證都在，該報警啊！”

    就在這時，韓霄也終於扶正自己的金眼鏡，整理領口，一言不發地離開了休息室。

    飛飛和虞舟說了句“我去看看”，立刻追了出去。

    樊立洪和林冶榮麵麵相覷，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蘇庭嶼朝虞舟出手心，也要帶離開。

    不算太願，虞舟離開時，臉已經相當難看。

    坐進車裏，還悶悶不樂。

    “你剛才勸韓霄先走？為什麽不讓他追究到底？難不你最近又和樊總有合作了？”

    突兀地冒出來一句，也知道蘇庭嶼聽完肯定生氣，但沒忍住。

    蘇庭嶼輕笑一聲，手掐了臉頰一把，逗道：“生氣了？”

    “能不生氣嗎？那塊繡樣紋路還是我選的呢？！”虞舟不服氣。

    蘇庭嶼將人往懷裏摟一些，分析道：“那件款式，是鄭家老太太前幾年的作品。當初，鄭老板做了一大批的布料，都賣出去了。就算和你們的設計相撞，他也不是圓不過來？”

    “……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

    虞舟啞然，這道理自然懂，可沒想通，蘇庭嶼是怎麽知道的！

    蘇庭嶼眸中閃過一狡黠，逗趣道：“誰你上回臉皮薄，不肯和我一起理熱搜的事？”

    虞舟嗯了一聲。

    “上回《九重天》泄的視頻片段裏，那幾套服，我看著就眼。要知道，你們工作室當初競標項目時，我也算是投資人，看過兩眼設計方案。八九不離十吧。

    “人吶，本向來難移。樊總手下那群人，都是急功近利，樂於邀功的。而林冶榮被我了一頭，也本無心做事，自然就會想要抄捷徑。一個髒活幹多了，一個抄襲抄慣了，難免會出事。”

    蘇庭嶼拍著虞舟的肩頭，慢慢解釋。

    “我攔住韓霄，不是為了息事寧人，隻怕有些人摔得不夠狠。”

    短暫沉默後，虞舟終於明白過來。

    嘖嘖稱奇。

    “你還真是老巨猾！”噗嗤一笑。

    “懂了？”蘇庭嶼勾著虞舟耳畔的發玩，語氣頗為欣。

    虞舟點頭：“懂了。”

    “你不就是想讓電影先放出去，要大家都看到裏麵的作品，再由韓老師來起訴抄襲？

    《九重天》是沈媛的息影作，票房肯定沒有問題。捧得越高，摔得越慘嘛！你是不是這麽想的？”

    虞舟撇撇，無奈歎氣：“不過，真要是這樣，恐怕……”

    “恐怕什麽？”蘇庭嶼蹙眉，心想難道自己還有算的一環？

    “恐怕你大哥會打你一頓！”虞舟齜了一下牙，有些幸災樂禍。

    “……”蘇庭嶼沉默。

    自認天無的計謀裏，還真當算了一環。

    虞舟被點，反而釋然，繼續饒有興致地打聽：“你剛才和韓老師說什麽了？他那麽痛快的，就先走了？”

    “我隻是提醒他，把全部電影看完，恐怕驚喜更多。”

    虞舟一愣，半晌，哈哈大笑。

    驚喜越多，說明林冶榮之後會跌的更慘。

    同樣，如果因為這部電影，沈媛的息影作到衝擊，那蘇銘煊肯定不能饒過蘇庭嶼。

    蘇總，千算萬算，卻沒想著明哲保。

    還真是大公無私呢！

    虞舟暫且放過蘇庭嶼，不再計較他心裏盤算的小九九。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

    和韓霄還有飛飛，連刷了不知道多場的《九重天》。

    已經定檔上映的片子，樊立洪家命都投進去了，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撤檔，隻能著頭皮繼續。

    而他們仔細一盤算，簡直驚掉了下。

    投標的設計方案稿裏，並沒有多設計圖，主要現的是設計理念和方向。

    結果，林冶榮真是個心狠手辣的，一個不落，全都抄了！

    “嘖嘖！你說，他會不會都推到林皓老師上？”

    飛飛背地裏了一把汗，覺得林冶榮能一次都不去看重傷的林皓，恐怕會把鍋都推過去。

    韓霄也有疑慮：“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但就算他把鍋推出去，也不代表林皓就一定會認下來。”虞舟對此倒是不擔心，“萬華獎的評選的申請早就遞出去了，林冶榮肯定是以自己的名義上報的。就算他想推鍋，也沒那麽容易。”

    “對對對！林皓老師的風格，和我們還是不一樣的。”飛飛點頭讚同。

    “韓老師，放心。板上釘釘了，林冶榮抵賴不了。”

    虞舟很有信心。

    對比他們的歡欣鼓舞，另一邊就沒有那麽好過了。

    樊立洪臉上的淤青，好幾天都沒有消下去，還因為上火，腫了扭曲的香腸。

    食不能下咽，夜不能眠。

    他哎呦哎呦在辦公室裏喚，嚇得胡書一句話都不敢說。

    林冶榮倒是一點不慌，他隻管樊立洪要了當初的投標文件，認認真真的比對，想要提前準備套說辭，蒙混過關。

    歸到底，這事賴不到自己的頭上。

    “林老師，您可真是瀟灑，還笑的出來？！”

    樊立洪一看林冶榮泡功夫茶，裏的燎泡又開始疼了。

    林冶榮把茶壺一撂，皮笑不笑道：“我怕什麽？我隻是聽投資人的話，做出令甲方滿意的作品。至於甲方給的參考材料出了問題，可和我沒關係。”

    “林冶榮！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胡說八道什麽呢？說到底，就是你水平不夠，一眼就被人看出來了。”

    “樊總，話可不是這麽說的。當初是誰想要一比一還原，被我製止了？”

    林冶榮邊說，邊拿出一隻錄音筆，擺在桌麵上。

    裏麵的聲音，正是一旁的胡書。

    胡書輕描淡寫：“我們有一些設計構想，您直接還原就行。這幾件的風格，投資人都很滿意。”

    回話的，便是林冶榮。

    錄音裏，他的聲音正義淩然，特別謹慎：“我參考參考，盡量滿足你們的要求。隻是，我的作品都是獨立原創，最多加些元素進去……”

    一句話，黑的都說白的了。

    林冶榮反倒道德模範了。

    樊立洪氣得，上噗的一下，就起了一個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