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喜山地偏僻,屬於南部丘陵延的支脈。
站在山頂,環顧一圈,目之所及的群山都有響當當的名字,幾乎全是旅遊勝地。
唯獨它,地勢稍矮,山下道路不寬,限製了發展。
山頂的三喜廟,寓意好,香火還算旺。
這幾天大雪封山,除了寺廟吃齋的廂房裏住著人,山裏隻剩下虞舟們所在的劇組。
劇組在寺廟沒有戲份。
挨著後山的一片竹林裏,蓋了幾間竹籬笆的草屋小院,拍的是那裏的景。拍攝住宿在一塊,請了兩個保安日夜看守,怕山林有野出沒。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
盤山公路上凍,為了安全,止通行。
虞舟和飛飛凍得裹上戲裏群演的乞丐服,跟著劇組跑,燈打著,起碼比在四麵風的簡易宿舍來的強。
“聽,聽說,投資人就是聽了導演的意見,才,才在這個時候拍攝的。”飛飛哆嗦著和虞舟抱怨。
虞舟也冷,上下牙齒打架,含糊地問:“為,為什麽呀?”
“他,他想要那種冬天發僵,一說話嗬白氣的覺!”飛飛嗬嗬兩聲,“你看他笑得多開心,搞藝真了不起!”
虞舟也朝導演看去,真不是一般人能勝任的,就穿一件輕飄飄的皮風,往那一坐,滿眼都在冒金。
這項目要是火了,導演的戲癡神得排功德榜第一。
後麵幾天,上凍得更厲害。
好幾個工作人員,都不小心摔了。
導演怕摔到設備,安排全員休息一天,調整戲份,先拍景。
所有人狂呼好耶,隻有導演唉聲歎氣,看著滿山頭的雪,慨可惜了。
休息也是無可去。
有個化妝師提醒搶春運的票,大家才注意到春節都快要來了。
這雪要是再不停。
怕是票都不好買,定不了下山的日子啊。
韓霄擔心們,問要不要上山接,車子上不去,人可以步行,走到半山腰再出來。
虞舟拒絕了。
雖說大雪封山,但劇組不缺糧,每個人都有工作要忙,不是非得這時候離開。
覺得是工作本分,韓霄卻打趣:“為了萬華獎在努力嗎?”
虞舟一個扭頭就瞪住飛飛,著嗓音哼道:“小師姐!”
飛飛捂住,逃也似的跑到外頭的雪地裏。
虞舟這下瞞不住,訕訕道:“想試試。不一定明年就參加,可以再練幾年。”
“原來你在白泉村喊的口號,不是喝醉了。”韓霄提起虞舟在白泉村喝醉,大喊萬華獎,非我莫屬!
虞舟臉瞬間臊紅,語氣發悶:“我知道自己還不夠格。”
“明年一起努力吧。等這個劇組跟完,回來就挑選新的項目。”
他言之鑿鑿,虞舟明白應該是已經有了明確意向的合作人。
一連好幾聲謝謝,激地手舞足蹈,差點嚇壞在外麵聽的飛飛。
那天吃過晚飯後,遠遠地,虞舟看到山頂寺廟依舊燈火通明,突然起念,想要去拜一拜。
飛飛嫌太冷,不願彈。
虞舟一個人去了。
山路走了個把月,早就得門清。
順著小路上山,偶爾有小踩著落葉堆,鑽進雪時,就住脖間的小香囊默默壯膽。
三喜,三喜。
人生三大喜: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還有一件是什麽來著?
兒孫滿堂?
不對,句式不對!
長命百歲?
不對,句式還是……
突然,頭頂一道手電的,直直打過來,照在虞舟的臉上,嚇得放閉上眼睛,驚呼出聲。
隨後,一個悉的聲音喊:“小船?”
呃——
周圍山風穿過林間,嗚咽曲,寺中的木魚聲歇,但香火繚繞,沉穩靜謐。
虞舟突然開竅,想起還有一句是:他鄉遇故知!
怎麽也沒有想到!
會在這裏,再次遇到季冬彥。
虞舟幾乎是飛奔過去,跑到人麵前,還是不敢置信,繞著走了一圈,確認地上的影子。
“是人嗎?”小聲嘀咕。
季冬彥俯湊過來,俊朗的麵孔佯裝出幾分怒意,似有不甘道:“可能是我認錯人了吧!”
“哎……哪有這樣的。”虞舟樂得笑彎了腰,“我就是吃了一驚,沒想到你會在這裏!”
季冬彥穿著長長的薄款羽絨服,立領很高,但沒擋住耳後的傷疤,看上去依舊猙獰。
隻不過,在虞舟的眼裏,多了幾分親近。
離開南城大半年,見到人,總歸是高興的!
“外麵冷,進來休息。”季冬彥領著進了膳堂。
山上的客人都聚在膳堂。
虞舟喝著季冬彥遞來的茶水,乖乖地坐在團上,休息。
還在和季冬彥久別重逢的巨大喜悅裏,喝一口茶,就忍不住慨一聲,可真是稀奇。
那麽多座山,那麽多寺廟,那麽多大雪冰封的道路,居然能那麽巧。
人生還真是奇妙。
但旁人的一句話,卻讓即將衝出去的那句“正巧啊”,給生生咽了回去。
那人說:“你找到要見的人了?劇組對外開放了?有明星不?”
“……”
季冬彥別過臉和人解釋,虞舟能看到他的耳朵尖紅了。
好一會,人走了。
虞舟試探:“你是來找我的?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海靈給我發了三喜山的照片。”季冬彥看著虞舟一臉錯愕,撓了撓頭,掩飾尷尬,“你別怪,是我纏著問的。 隻是因為擔心你。”
虞舟吶吶:“我好的。”
“是好。我們的錢還了,居然連方小姐的錢也都還了。”季冬彥哼笑,帶著點自嘲。
虞舟沉默。
“無債一輕,我能不擔心你嗎?”季冬彥忍不住,還是歎氣了。
半晌,虞舟抬頭,眼眸晶亮,微微抿:“沒還完呢。”
這一下,氣氛陡然凝重。
季冬彥無師自通,竟然也能揣出虞舟的心思。
仔細想想,也不難猜。
隻有涉及蘇庭嶼的話題,才會出這種語還休的落寞。
晚寢的鍾聲敲響。
膳堂裏的人,陸陸續續離開。
虞舟也起:“我該走了。”
“你去我廂房休息吧。”季冬彥拉住,“放心,我不回去。今晚我替父母請了長生位,得守著。”
虞舟婉拒。
屋外的風雪已經停了,明月高掛。
兩人站在三喜寺的院子裏,仰頭看了好一會,誰也沒再開口。
離開時,季冬彥沉默目送。
走出幾步,虞舟又折了回來。
“明天我再來。劇組廚師做的芝麻湯圓很好吃,素的。帶一碗給你。”努力緩和先前兩人之間的不自在,進一步解釋,“或許我也該給媽媽請一個長生位,明天你和我說說。”
“好。”季冬彥頷首。
虞舟一腳深一腳淺地下山,能聽到後窸窣的聲響,有人在送。
路麵的積水微微發亮,看著比來時清朗不。
想說,別送了。
但握了小香囊,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有些事,一旦開弓,就沒有回頭箭。
季冬彥很好,很好。
是配不上的好。
靠近劇組租住的小屋,保安還問路上遇到野豬沒?
這時,虞舟回頭看去,季冬彥已經折返回去了。
第二天。
調整景拍攝,虞舟的工作量不算大,很早收工。
又去了寺裏。
白日廟門。
一塊斑駁的匾額,看不清楚原本的字,隻覺得過去的辰都在開裂的木紋裏。
季冬彥守了一夜,早上補覺,再見到虞舟,著眼睛像是沒睡醒。
虞舟原本忐忑的心,瞬間釋然。
眼前的季冬彥,像是個沒畢業的大男孩,懵懵懂懂,帶著涉世未深的青。
他隻一句:“我的芝麻湯圓呢?”
虞舟把後的袋子遞過去,莞爾一笑:“還熱著呢。”
“等到現在,肚子都扁了。”他兩眼一亮,風花雪月拋之腦後,隻求溫飽。
甜糯的湯圓,吃的他紅拂麵,心滿意足。
兩人坐在鬆柏樹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
虞舟旁敲側擊,擔心馬場沒有度過危機。
季冬彥聳聳肩:“我表叔出手投資。不過也有條件,五年以後,我還沒結婚的話,得立他的孫子為繼承人。貌似有這一條款,近親子嗣過繼,也能拿到產。”
虞舟啊了一聲,驚呼:“那怎麽行!你趕去結婚!”
“噗——”季冬彥哈哈大笑,“逗你的!我隻是接他的投資,以後要分紅給表叔。”
“嚇死我了!我怕你被吃了絕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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