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糯拿著空碗的手僵了僵，鼻子突然就酸了一酸。

他啞著聲道：「陛下……」

他該走了，但是他不想走。

他不走，李昭漪也沒有趕他。他突然很想和人說話，他是說，和雲殷以外的人。

他輕聲道：「真好啊。」

他看著春糯有些疑的眼神，笑了笑，耐心地解釋：「我是說雲殷和太子哥哥，他們當年真好。」

的誼，共同奔赴的理想。

可以一起在大雪紛飛的時候看雪，也可以隔著千萬里用鴻雁來互相開解。

他從前只知道雲殷和李昭鈺關係好，但從不知道所謂的「關係好」，究竟好到了何種程度。現在，他知道了。

那是歷經了生死淬鍊的誼。

是永不磨滅的記憶，是年輕狂，是意氣風發。

而直至生命盡頭，這份誼隔著一道沸騰的火海，被永遠鐫刻在時的洪流之中。從始至終，它都被珍而重之地對待，明正大、惺惺相惜。

不是興之所至。

不是午夜而混沌的衝。

不是簡單的一句「想要」，不是無言失控又暴的占有。

不是……

他。

第44章

李昭漪忽然病了。

這半年以來，他被雲殷養得很好，幾乎從未生過病。

這一次卻來勢洶洶。

雲殷這些日子雖陪著他住在溫泉別院，但朝中的煩心事一件也沒。發覺李昭漪病的時機很荒謬。是他們有一次在溫泉里做，李昭漪發白，整個人都在抖。

抖，但是不說話。不細心觀察，本分辨不出他是因為什麼才抖。但云殷還是發現了。

他覺得不對勁，做了一半，到底沒繼續，幫他清理完抱他上床休息。

到了半夜，李昭漪就發起了高燒。

他燒得人都迷糊，整個人往雲殷懷裡鑽。雲殷幾乎是被他燙醒的，喊來太醫。太醫瑟瑟發抖、頭也不敢抬地給李昭漪診脈，然後得出結論：

脈象滯，氣兩虛。弱不說，還憂思過度。

雲殷當時沒說什麼。

那幾日他所有的事都在別院李昭漪的寢殿完，召見群臣就在外間。

風言風語傳遍了整個京城，雲殷卻沉著臉，只讓影衛理了些過分的謠言，剩下的，統統沒管。只是盯著李昭漪喝藥、休息，然後養病。

然而，李昭漪終於能下地的那個下午，雲殷遣退了所有的下人，走進了裡間。

李昭漪靠在床頭，正垂著眸安靜地喝黑乎乎的藥湯。

苦得讓人聞一口就忍不住皺眉的藥，他喝得面不改，跟吃飯喝水沒什麼兩樣。

雲殷看在眼裡，抿了。

他就這樣，站在原地，等著李昭漪一口一口地把湯藥喝完。

等到整個碗見底，他開了口。

他慢慢地說：「不舒服，為什麼不說。」

李昭漪的眼睫了，他抬起頭，看到了雲殷幽深的眼眸。他意識到，這句話，雲殷已經抑了很久。是生生忍了這麼多天，才在今日開了口。

-

片刻後，李昭漪開了口。

「……也，沒有很不舒服。」他輕聲道，「我以為沒事的。」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雲殷就覺得自己心頭的那邪火止不住地往上竄。以至於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緒，才能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要那麼像質問。

李昭漪病才剛好。

他說：「春糯說那天你午飯就沒吃多，晚飯更是本沒吃。陛下，您是覺得臣很好騙麼？」

李昭漪抿了。

他看上去臉還有些蒼白，眼神沉靜中帶著一無措。

顯然是不知道怎麼回應雲殷的有備而來。

一看到他這個樣子，雲殷就想到了溫泉那天。

那一天之前他們其實已經連著好幾天沒做，他忙著理朝事，李昭漪也有自己的事要做。難得聚在一起，氣氛很好，他對李昭漪又向來沒有抵抗力，他以為一切本來順理章。

直到李昭漪抖著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裡。

雲殷想他應當永遠會記得那個晚上，他以為他是抱著心的人在做好而讓彼此都的事，而事實是的只有他，而李昭漪只是在忍著不舒服，被地迎合他。

太醫來後，整個人都戰戰兢兢地不行，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他，注意節制。

他很顯然是誤會了什麼，但是不敢說。

雲殷都要氣笑了。

他牢牢地盯著李昭漪的眼睛。

他其實能約覺到，李昭漪最近的緒有些不對勁。

他本來打算忙過一陣，就找李昭漪好好聊聊，時機合適的話，他也可以藉此來坦白自己的心意。但是突如其來的意外完全打了他的計劃。

他只想知道李昭漪究竟在想什麼。

他說：「陛下，臣在您心中，就是這樣，連您生病了也會不管不顧的人麼？」

不是因為太醫的誤會而惱怒，也不是被打斷而覺得掃興。是真的因為李昭漪的行為而覺到荒謬又覺得氣急攻心。

在和李昭漪相的過程中，除了最開始的混，雲殷自認從沒迫過對方。

哪怕是他還沒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時候。

想要是一回事，迫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