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結論。
他只是隨口一說,李昭漪的面卻突然僵了一下。
只是雲殷抬頭的時候,他的神已經恢復如常。於是雲殷也沒有察覺,只是接著說了下去。
*
雲殷原以為,這只是一個巧的話題。
李昭漪剛好翻到了一些舊,他剛好遇見,於是他們聊起過去。
他一直以為他沒有走出來。關於李昭鈺的死,關於那場大火,以及關於所有功敗垂的憾。但是一直到夕西下,他平靜地說出最後一句話,他才驀然意識到——
他或許,已經走出來了很多。
仍然有憾,仍然會覺得不甘和可惜。
但是,他也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人各有命,而李昭鈺的一生已經走到了結局。這或許,就是他的命運。
是李昭漪帶他走出來的。
從他把李昭漪扶上皇位開始,不管是有意還是被迫,他把目放在了李昭漪上。
在反覆的試探和相中,不知不覺,李昭漪將他從夢魘中拽了出來,讓他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軌,而不是一沒有靈魂的。
雲殷還記得潛龍殿大火的第二日。
常梓軒來找他,他啞聲說:「你瘋了嗎雲殷?」
他的眼圈是紅的。說的是雲殷直接將李昭承作為叛黨誅殺的行為。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雲殷本沒有這個權力。
但是雲殷什麼都沒有想。
彼時他的腦海里沒有明天,也沒有後果。若不是李昭鈺和二十幾年來的教導讓他殘存了一責任,他真的會就這樣放手不管,放任著李氏王朝走向。
李淳瑾說得對。
原來,他對他們是有恨的。
但是有了李昭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放下了。
……可是。
他放下了,李昭漪似乎沒有放下。
第六次「不經意」地被問起他和李昭鈺的過去的時候,雲殷幾乎有些無奈了。
-
這一日是下雪。
燕朝國都所的位置刁鑽,會下雪但不多。
這年難得有雪,晚上雪花紛紛揚揚。只是礙著雲殷在,李昭漪沒辦法立刻看。第二天早起,他披了個大髦就悄無聲息地站在窗沿,像是一株幽靜生長的小蘭花。
雲殷起來沒摟到人,一抬頭看到窗邊站了圓滾滾的一團,他……
算了。他想。
好歹把服好好地穿好了。
李昭漪的發披散,襯出一雙大而烏黑的眼睛。
他的脖頸上還殘留著紅痕,上倒是清爽乾淨,散發著溫熱的香氣。雲殷忍不住就了他潔白皙的臉蛋,他啞著聲說:「陛下怎麼不臣?」
李昭漪小聲說:「醒你,你又不想看。」
「……還要折騰我。」
有點委屈的。
他已經悉了雲殷哄他的種種套路。並且決定再也不信。
雲殷被他抱怨得心都了,忍不住就親了一下他的側臉。
他們在窗邊看了一會兒,待雪停了,李昭漪又去院子裡堆了兩個雪人。只是臨堆完,他突然道:「你和太子哥哥……你們以前也一起堆過雪人麼?」
雲殷還在任勞任怨地給雪人胡蘿蔔鼻子,聞言愣了一愣。
「好像有。」他道,「記不得了。」
他想了想:「有的話應該也是很小的時候了。那會兒臣進宮比較多,或許上過一兩回下雪。」
李昭漪說:「哦。」
他不說話了,安靜地堆雪人。
雲殷看著他,實在沒忍住,道:「陛下。」
李昭漪:「嗯?」
「怎麼總是問臣和殿下的事。」雲殷試探著道,「是……出了什麼事麼?」
他也不是不想說。
只是這個頻率實在是有些高。
說實話,他真的不是對李昭鈺有意見。但是他也是真的不想在和李昭漪親昵的時候,對方總要冷不丁提一句他的親哥哥。
偶爾,雲殷還會生出一點負罪。
……他想李昭鈺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這麼欺負他的弟弟。
他的話說完,李昭漪沉默了一瞬。
他小聲道:「……很頻繁麼?」
「你不想說。」他抿了抿,「我就不問了。」
「……臣不是這個意思。」雲殷道。
他覺到李昭漪因為他的這句話有些不開心了。
但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
*
雲殷被突如其來的急事走的時候,李昭漪還在堆雪人。
晶瑩而有些冰冷的雪化在他的手心,凍得他的手心幾乎有些刺痛。春糯在一旁言又止,就見他站遠了點,認認真真地看了雪人一會兒,然後收回了目。
他回到了殿中,殿靜靜地染著爐火。那些舊被妥帖地收在柜子里,出安靜的一角。
春糯給李昭漪端來了薑湯,沒放糖。
李昭漪皺了皺鼻子,頃,他還是不不願地喝了一口。
然後,他想起了什麼,突然笑了一笑。
他說:「春糯,你知道嗎。其實以前冬天的時候,我也看到過雪。但是我不敢去。因為我沒有很厚的服穿,出去了就要生病。生病了,我師父會很麻煩。」
陸重沒辦法照顧他,但他會擔心。
那個時候李昭漪還很小,但他已經學會了不讓陸重擔心。那是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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