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既是王爺來了,想必與陛下有要事相商。」有些不安地站起,輕聲道,「本宮不便在此,就先告退了。」
後宮不得干政。雖然睿德帝三個兒里兩個都已經將這條規矩破壞得乾乾淨淨,但宛榮顯然不是們中的任何一個。
急著走,雲殷也沒攔。李昭漪言又止,最終還是看著子匆匆走出了殿外。
等他收回目,雲殷已經在好整以暇地喝茶。
他似乎在等李昭漪開口,李昭漪揣了一下他的心思,猶豫了一瞬,道:「阿姐想去長明寺,為燕朝祈福。」
雲殷的聲音聽上去毫不意外,開了口,語氣竟然很溫和:「那麼,陛下覺得如何呢?」
李昭漪說:「我……孤覺得都行。」
一句話在腦海里排演了許多遍,出口還是錯了稱呼,以至於他差點把自己舌頭咬了。
好在雲殷今日似乎暫時並不打算在細枝末節的地方計較,仿若沒有聽到那句口誤般,只是很淡地笑了笑:「那陛下便自己做決定罷。」
竟是渾不在意。
李昭漪忍不住抬了頭,看向他,提醒:「那是長明寺。」
雲殷「嗯」了一聲:「長明寺乃國寺。可見長公主殿下之心赤誠。」
李昭漪看著他,他泰然自若地回。
那眼神很深,讓李昭漪不合時宜地想起冬天靜謐的湖泊。像是打量,也像是探尋,意蘊很複雜。但李昭漪解讀不出來。
於是他只好道:「那我……那孤擇日就下旨允了阿姐。」
話音落下,殿寂靜無聲。
過了片刻,雲殷才很輕地笑了笑:「既是已經登基,陛下還是應當注意一下禮儀規矩。」
李昭漪下意識地應了聲,然後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似乎又說錯話了。
-
李昭漪經常說錯話。準確地說,是在雲殷面前。
他的生母是江南花魁許縈彩,因著一曲名天下的漣漪舞被帶宮封為嬪,又因一劑莫名出現的□□被打冷宮,一起進去的,還有被欽天監扣上「不詳」名號的,肚子裡的孩子。
十七載春秋都在冷宮度過的結果就是,他不僅政事不通,於人世故一道,也有些異於常人的遲鈍。
他的想法很簡單。
他提醒雲殷長明寺不是個好去,是因為雲殷和宛榮的關係。
只是於他本人,他對於宛榮的決定並沒有太多的看法。
長明寺再怎麼清簡,也是國寺。李昭漪在冷宮呆了數年,雖說日子難熬,但也熬過來了,加上奪嫡慘烈,李昭漪偶爾會覺得,與世無爭,也並非全是壞。無論如何,長明寺總比冷宮好上許多。
只是他忘了,他的經歷只是他的。
宛榮是金枝玉葉的公主,沒有被養尊優地對待已是委屈,怎麼可能以冷宮的標準對比。
話出了口,收不回去,李昭漪看著雲殷,有些無措。
他以為他要挨罰了,過去的數日裡,一般都是這樣的。
朝堂之上公然的出聲提醒,被換掉的廚,還有很多。他是有些怕雲殷的,雲殷不會對他怎麼樣,但與此同時,雲殷又有能力對他做任何事。
儘管,李昭漪想,儘管他其實並不想忤逆雲殷,但他也害怕這種隨時隨地無法預知的結果。
他看著雲殷,雲殷也看著他。
寂靜在難挨中被無限拉長,就在李昭漪幾乎忍不住想要再次開口之時,雲殷終於角一勾,先他一步開了口。
「不過,長公主殿下溫和細膩,許是一時傷心過度。臣覺得,此事不妨先放上一段時間,若是彼時公主心意未變,陛下再允準的請求,也不算遲。」
他慢慢地說。
有的,他給了李昭漪一個臺階。
幾乎是瞬間,李昭漪鬆開了攥的掌心。
他鬆了口氣。
「好。」他輕聲說。
這句話說得很快,很有些知錯就改的討好意味。
只是,雲殷的下一句話,又讓他剛剛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來。
「長公主的事聊完了。」他慢條斯理地道,「現在,臣想和陛下聊聊朝會之事,不知陛下可有空閒?」
第3章
雲殷踏出殿門口的時候,裡面終於傳來了略顯焦急的聲音:
「雲殷!」
這一聲脆生生的,帶著介於年與青年之間特有的沙啞音。
雲殷想,小皇帝從前應該不怎麼說話,不然,不至於連個名字都能出一種生的笨拙。
像是剛生出來、走路都有點不練的貓。
到底是名義上的天子,無傷大雅的時候,面子還是要給的。
他停下了腳步。
然後,他聽到了小皇帝無措的聲音:
「……孤不會。」
雲殷不回頭,都能想像對方不知所措的樣子。
怪可憐的。
可憐卻還記得他的「規矩」,他漫不經心地想,這應當是燕朝史上過得最為憋屈的一個皇帝,如果李氏王朝確實已經走到了末年。
「學了就會了。」雲殷的聲音輕飄飄的,說起瞎話來眼也不眨,「陛下天資聰穎,聰慧過人,不過是些簡單政務,想必很快就能上手。」
後頭終於沒了聲音。
雲殷也不是要獲得他的首肯。若是樣樣都要對方同意,那麼首先,對方就不會坐上這張龍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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