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俊卿在首都讀書時也學過一些外語，學校教的是俄語，因為學得時間短，並不像後世恨不得從小學、從學前班就開始接外語，所以只學到些許皮。

可即便如此，他也認出了阿木古楞在土地上書寫的是外文。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才辨認出來是英語，忍不住吃驚問道：

「你在學習英文嗎？」

「嗯，請蒙的報社編輯老師在認識的人那裡要到了一本舊英文字典，對著這個學，能看懂杜教授送我的教畫畫的書。」阿木古楞點點頭，放下木杈子，用腳將自己書寫的英文抹掉了。

「……」穆俊卿敬佩道：「你會拉弓箭，會給治病，認得藥材，還會最難的騎，又是公社最會畫畫的人，會講蒙語和漢話，現在還在學英語……你是想掌握多技能，變多優秀的人啊？」

「……」阿木古楞抬頭與穆俊卿對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沉默地低頭，用木在雪地上劃拉一下，草草寫上【look up】，之後又胡抹去。

不變得更優秀，要如何安面對太時的自慚形穢呢。

「我還想學烹飪，等王建國同志有空的時候，跟他學。」阿木古楞放下木杈子站起，再次拾起斧子時，轉頭對穆俊卿說。

「……」穆俊卿著阿木古楞，總覺得他不是在變上進的人，而是在變一個……

他說不清楚，但總覺得阿木古楞培養自己的方向，似乎不太一樣。

第二天晚上，所有知青都回到了生產隊，大隊長專門撥了一頭冬儲的羊給大家解饞。

吃飯時許多知青忍不住慨，說是來草原上吃苦，結果在草原上吃的比回家過年時吃的還好。

第七生產隊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

新一年農大9月新生開學，原本的學生也會開啟新學年。

林雪君在京時跟杜教授和農大校長時間見了一面，約定9月再來農大開分課。

接下來這一年，還能在草原上呆6個月。

走過最忙碌的接羔、接犢子駒子、給新生命打疫苗、春耕、給牲畜外除蟲等等忙碌的工作，時間在勞中一晃眼就到了6月。

夏至的前一天還在下雨，夜霧散去，太升起後，天忽而晴。

海一樣的藍鋪天蓋地傾瀉而下，讓被夜雨淋得漉漉的世界變得晶瑩剔。

在過去一年他們失去了一隻耳的一個孩子，沃勒難得地沒有在春天再叼一隻小狼回來。

可夏至的夜裡，知青小院忽然就要添丁了——駝鹿姐姐開始發作。

第一次產仔的大駝鹿格外驚慌，它一直生活在林雪君的院子——每次將它和駝鹿弟弟放歸，它們都會在隔日慢悠悠地走回家——它沒有過駝鹿長輩的『教誨』，大概並不明白自己怎麼了。

只覺得疼痛和恐懼，站在院子裡一聲又一聲地呦嗷。

林雪君和生產隊裡的人早悉了給大接產的一套流程，燒熱水的、準備乾草的、取綁拽牛犢子的消過毒的麻繩的、準備安胎湯藥助胎落的，秀玉和阿木古楞等人都跑過來幫忙。

林雪君安過駝鹿姐姐，趕走圍著姐姐轉的駝鹿弟弟，給四周灑上來蘇水，洗手後戴上膠皮手套，進駝鹿姐姐的水門檢查小駝鹿的胎位。

如之前一樣到兩隻崽，其中一隻已經在通道口了。

駝鹿寶寶胎位很正，不需要放倒大駝鹿左右轉顛地扶正胎位，這實在太好了，不然駝鹿姐姐這麼大的塊頭，折騰起來真不容易。

回手後再次做過清洗，林雪君見阿木正蹲在腳邊復洗拴崽蹄子助產的麻繩，手便拎起他搭在上的繩尾，轉拽過，準備先纏在手上，等一會兒需要的時候再用。

卻不想繩子剛拽直，就聽到噶一聲古怪音。

而且繩子再怎麼都拽不了。

一轉頭，便見蹲在地上的阿木古楞仰起頭正瞪圓了異瞳孔的眼睛看，一副不敢置信的表。

手中的繩子正纏在他脖子上，他雙手抓摳著繞頸麻繩，與錯愕的表對上後，又忍不住笑起來。

居高臨下地看著長相極其優越的、正從年過度向青年的阿木古楞，手中拽著纏住他脖頸的麻繩，只要輕輕一拽，就能讓他憋氣充地面孔變，甚至——

臉忽而一紅，哭笑不得，忙鬆手將麻繩遞還給他。

阿木古楞接過手裡的繩端，慢條斯理地重新理好麻繩。

站起後手了脖子，似乎有些不舒服。

林雪君轉頭一看，他一冬沒有日曬而變白的脖子上一圈兒紅印子……臉更紅了。

「回頭給你抹點藥膏吧。」手安著駝鹿姐姐，不好意思地對阿木古楞說。

脖子上這一圈兒紅……怪裡怪氣的。

「沒事，沒有出嘛不是。」阿木古楞手了一圈兒沒到，便不太在意，將麻繩全部消毒後遞給，轉又去干別的活了。

林雪君著他的背影，悄悄嘆了口氣。

鼻子，回頭準備再給駝鹿姐姐做一下檢查，看看崽崽到哪裡了，卻見駝鹿姐姐後部一松一，顯然已經在努責了。

它一改方才的不安和驚懼，在林雪君的手掌下逐漸變得平靜下來。似乎忽然明白過來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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