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眶仍然潤。
只是口的狂跳仍然難以休止。
他只能輕聲說,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另一個人。
——“那就去山頂吧,往更高更遠的地方去。”
第76章
對于舒沅而言, 和蔣莫名重逢之后的所有日子,仿佛都像一場漫長而旖旎的夢境。
起初甚至不太敢確認,是自己, 平白無故獲得對方諸多溢于言表的嘉許。
是不是搞錯了人?
每晚跟好友顧雁煲電話粥都忍不住提起。
不然,實在無法解釋,為什麼記憶里,那個明明永遠風華無雙、恃才傲的年,如今偏就突然和緩神, 只對略顯……“獨一無二”?
即便在最繁忙的公事加時, 仍空來聽講課。
說是為了給他作傳,實則聊起天來, 卻更像對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訪問調查——他明明缺席了自己數年的人生, 這次重逢,倒似乎突然開始好奇著關于的所有。
尤其是, 自己從北大到牛津訪學那段經歷。
每每問起,他就像個眼里永遠閃爍著求知的好奇寶寶,問題一個接一個。
任誰來, 似也無法把面前這個和悅的帥哥,跟報紙雜志上那位永遠一副生人勿近氣場,西裝革履的蔣氏太子爺聯系起來——說句實話,老天待他如此偏, 只要稍微扮乖,是個人都忍不住被他看得心里直犯吧?
舒沅:“……”
輕咳兩聲,不由為自己在心里默默“/”金主的行為向上天懺悔。
回過神來, 一時失笑間, 卻也不好再搪塞敷衍。
只當做是拉近距離的談心,索大談特談。既聊起自己那時好像永遠上不完的課, 課上睡覺第一次被點名的囧事;也談到初次去大英博館參觀的目不轉睛、第一次到外國朋友的驚喜,以及,第一次被陌生男孩追求的驚慌失措……堪稱彩紛呈的一段人生。
只可惜,當時的,還在為自己的手頭拮據焦頭爛額,永遠只忙于穿梭在各個兼職之間,自然也就沒有閑心和誰談說。
倒是飽異國他鄉廚師那殘酷廚藝的重重折磨,足足瘦了三十多斤。
失笑:“你能想象嗎?后來我看到薯條都想吐——以前不吃飯總會,到后面,惟愿一整天都不用去食堂。”
“但凡哪次手里空出些錢,就不得能點個中餐外賣解饞——可惜就是沒錢呀。所以后來著著,回國的時候才發現,跟大變活人似的。”
“……難怪,比我想象中還瘦好多。”
他聽完。
不知想起什麼,莫名喃喃了句。
不等想明白個中蹊蹺,重點卻又不知不覺被他帶著轉走。
兀自笑了笑,便轉而問起:“現在呢?經濟況,有沒有好一點?”
“當然啊,我都工作了嘛。”
“嗯?”
“至現在不用我爸媽給我攢學費,還可以每個月補一部分家用,也還完了當時出國的助學貸款……”
一下一下掰著手指,說到最后,臉上忍不住也掛滿笑意,“總之,心里有底多了。所以我真的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理想的狀態了——能既做著自己想做的事,又能養活自己,在當下這個社會,稱得上真的很幸運。”
“我也覺得。”
“你……也覺得?”
滿臉疑,一下從過往回憶中回過神,只問:“為你的工作嗎?”
蔣愣了愣。
反應過來,卻也只掩飾似的低頭抿口咖啡,悄然將這話題掀過。
“我只是為你高興。”
他說。
“至于我,無論過多次,好像還是這樣的生活,沒什麼稀奇的。”
但話雖如此。
據后來所知,當天,剛一“散會”,蔣便還是瞞著,將合同上原定便已高于市價兩(某人其名曰:“友價”,拒絕傷)的簽約價格,默默又提高了三個點。
所謂為高興,實在高興得過分徹底。
但究竟是為什麼?
雖開心,仍忍不住悵然若失。
恰好手機提示鈴響起,低頭看,卻是某個意料之外的來信。
遲疑許久又許久。
對面鍥而不舍地打來,咬了咬牙,還是將電話接起。
*
此后。
隨著和蔣如此這般斷(纏)斷(纏)續(綿)續(綿)的往,那部傳記,最終不得不超出原定預期,一直寫了四個多月才稿,造就職業生涯中的最長紀錄,也花盡心。
大概連老天也到用心。
于是,就在稿的那一天,也收到一份意外的驚喜。
——一枚藏在文件袋角落里的鉆戒。
直到很久以后,回憶起那一天的兵荒馬,仍忍不住發自心“嘲笑”。
只說但凡有眼睛,應該都能看得出來那天蔣有多張。甚至連裝模作樣遞給那合同時,手也止不住似的一直在抖。
“都完全沒驚喜,你知道嗎?”
一邊給小兒子臉,一邊第一百三十二遍,又重復起這故事里的這句話。
順帶瞥了眼那頭正哄兒睡覺的某人。
里還是忍不住,咕咕噥噥笑道:“那天我進去辦公室的時候,其實就覺有點不對勁了。總覺得你爸的臉異常——不對,超級的紅,而且竟然還是特意噴了,做了造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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