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ѻ醫院裏,護士小林有些怪。
已經到了換班時間,飯吃到一半,餐盤都沒有收,隻顧握著手機激敲字。
“怎麽還不走,加班上癮麽?”
段向嶼坐在對麵問。
“別打擾我,正忙著跟這堆噴子對線呢。”
小林裏咬著半截油條,頭也不抬地說。
段向嶼平時不怎麽刷手機,不懂得這些網絡新詞,虛心求教:
“什麽是對線?”
“你玩遊戲嗎?就是在同一個位置上對抗博弈,現在可以理解為對罵,互扯頭花,不搞死對方不算完。”
小林手指翻飛,忙得連嚼飯的時間都沒有,任由油條叼在角,有點匪氣。
段向嶼笑笑,到底是年輕人,剛下了夜班不趕回家補覺,居然還有力搞這些事。
病房裏也有一個小姑娘是追星族。
喜歡的明星最近有電視劇正在熱播,就因為家哥哥數據上不去,小姑娘也是整天蹲在網上跟人對罵,罵紅眼了急火攻心,手指征都不穩定了,本來約好的手日期生生往後拖了三天。
段向嶼不理解,為什麽會為了一個麵都沒見過的人這樣不顧。
或許是自己太薄了,隻有跟朝夕相的人才能生發出這種濃度的。
“你家哥哥是欺負人的那個,還是被欺負的?”
段向嶼已經學會了這些們的專業用詞,頗為自信地跟小林發問。
“我不是誰的啊,不過這次真是我家姐姐。”
小林氣得咬牙切齒,打字輸來不及,直接發語音:
“搞笑了,高考不論績,難道論誰做題的姿勢帥嗎?”
“就算卡值的話,你這個醜狗得著博雅的大門嗎?家裏沒鏡子,廁所沒尿啊?照照自己什麽樣子再來上網吧!”
“你懂個JQ啊,博雅中學的校長是個超級慈祥的老好嘛,家裏沒通網不會上城裏蹭啊?”
段向嶼聽著不對勁,這得是什麽樣的謠言才能讓小林激這樣,聽上去跟博雅有關。
“你說的是誰?”
“嗨,就是博雅中學的周穗周老師啊,你倆是不是從出院沒見過了啊?我跟你說,周老師可太慘了,還沒徹底康複呢,神還要這樣的摧殘,絕對是被人買黑稿了!”
小林終於肯把叼在邊的半油條吃完,拿著餐盤起,問段向嶼:
“段醫生,我們有維權群,要不要拉你一個?”
段向嶼不知道什麽是維權群,猜想著大概是為周穗張正義的,便點頭說:
“行,拉我一個吧。”
“哎喲,我可太謝謝你了,respect!”
小林把段向嶼拉進群裏,端著餐盤離開餐廳。
段向嶼沒心吃飯了,放下筷子,掏出手機,點進群裏最近的一條信息去看。
這些評論謾罵居多,滿滿的蓋了好幾百層樓,翻了好久才找到稍微中肯一點的評論。
【未知全貌,造謠要負法律責任的。】
很快,回複他的人達到了數十個,幾乎全是謾罵的,還有詛咒的。
【等你的孩子被死了再說這樣的話吧】
【那就祝你的孩子也被到跳樓/狗頭/狗頭】
【你是不是轉基因食品吃多了,吃得都沒人了?那樓上的祝福不會實現,因為你生不出孩子的/捂笑.gif】
【我不願沉默,哪怕不差我一個!】
【我親戚家的孩子就是在博雅,據他說,這個老師就那個的,懂的都懂哈。】
【...】
段向嶼發現,靠言語去解釋很蒼白,因為他們本不聽解釋。
可要是像小林護士那樣去謾罵,好像又把事近了另一個極端。
對這些在網上狂歡的人來來說,事實不重要,觀點才重要。
真相不重要,從自己視角上推測出來的現象才重要。
可這些這些片麵的,離實際的東西,比謊言還要糟糕,因為這裏麵摻雜了一些真實的東西,會讓害的人百口莫辯。
網上的新聞發酵很快,待他看完一條後,群消息裏已經跳轉到99 了。
段向嶼不覺得恐怖,那群手握鍵盤的人,躲在黑暗的屏幕背後,認為自己是至高無上的鐵律,是有能力審判他人的神。
他也沒有胃口吃飯了,起給龐曉鯤打電話。
“看到網上瘋傳的信息了嗎?”
“看到了,我草,這群瘋子都跟過年似的。周穗確實有點子狠心,但也是對你,對學生可是沒的說,命都舍得豁出去,這些人前幾天還在跟著點祈福蠟燭,怎麽現在翻臉比翻書還快。”
對麵應該是剛起床,聲音裏還帶著疲憊,聲音沙啞,帶著顆粒。
周穗剛出事的時候,網上發起一很強烈的輿論風暴,很多人都在點電子蠟燭為祈福。
段向嶼不一樣,他真去廟裏祈福來著。
沒告訴任何人,包括龐曉鯤。
那是在周穗手過後,上ECMO還沒有效果的第一天,他以為真的要失去了。
科學的嚐試都無果後,他去了廟裏。
事後他還笑自己,明明不相信,卻還要跟風去祈禱,菩薩也不會為他的真的。
段向嶼明白,眼下的輿論發酵太快,問龐曉鯤:
“能封鎖住嗎?”
“傳播太快了,全渠道都在瘋轉,本封不住。”
龐曉鯤猛灌幾口水,迫自己盡快清醒過來:
“不過,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輿論炸開的速度就像是提前設計好的一樣,我懷疑有人在買流量,你等我深挖一下這些IP。”
“你先查,我有三臺手,晚上我過去幫你。”
***
周穗從頭到尾把那些信息看完,心裏並沒有起什麽波瀾。
“就這?一群菜汪。”
周穗聳聳肩,將手機遞給凃睿。
如果換作16歲家裏剛遭變故的時候,肯定會手足無措,可現在已經28歲了。
12年一個回,夠一棵小樹苗長出一圈圈的年,也不是以前那個脆弱無助,隻會抱著膝蓋哭泣的小生了。
早就羽翼滿,可以扛下這些惡意的攻擊。
“周穗,我不知道你在自信什麽,還是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你在乎的事。”
塗睿滿眼惶地看著。
“有啊,我在乎這個。”
周穗點開自己的微信,上下著那些未讀信息給塗睿看。
自剛才出門到現在,已經收到好多家長的微信,都是在鼓勵的,還有對表示謝的。
本來不知道為什麽,還有些疑。
現在知道了,這些就是能坦然麵對這些流言蜚語的底氣。
“輿論跟真相沒關係,隻要聲音夠大,能淹沒對方,接下來就有一堆用屁代替的人跟著狂歡。我不會因為一些陌生人的無腦言論而傷。如果我的學生家長被煽,那我才會真的檢討自己。”
對學生付出的心,家長都是能看到的,隻願意把有限的心力用在正確的人上。
塗睿苦笑一聲,自嘲似的說:
“你不會傷就好,看來是我多慮了。”
“放心啦,塗老師,沒有新聞的熱度能超過三天的。”
周穗笑著應承,反而開始安。
他本來以為周穗是個很簡單純粹的人,經過最近幾次接才發現,自己本不了解。
的神神核過於強大,強大到讓他一個男人都畏懼,仿佛這個世界沒有什麽能傷到。
“嗡嗡”兩聲,又有新的消息進來。
還以為也是學生家長發來的消息,周穗便隨意瞄了一眼,下一秒,瞳孔一震:
【我回來了。】
【我發現你最近狂,沒人能治得了你是吧?】
周穗嘶一口冷氣,不覺得有些牙疼:
“完了完了。”
“怎麽?”
凃睿如臨大敵。
“吹牛閃著舌頭了。”
周穗捂著腮幫子說:
“決我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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