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則穿著一深藍連工裝,舊舊的,幾乎沒一塊幹凈的地方。他把沾滿機油的手套摘下來塞進口袋,走到卷閘門下的小桌旁,拿起一份盒飯,隨地蹲下來,擰開桌上的小風扇,低著頭在烈日熱氣裏一口一口地開始吃飯。
現在已經一點半了。
這種天氣下風扇是沒什麽用的,許則一邊吃飯一邊時不時歪一下頭,用肩膀蹭掉臉上的汗。
一個omega從隔壁店麵裏走出來,應該是車主。他了隻煙遞給許則,許則抬頭看了眼,搖搖頭,又低頭吃飯。沒吃幾口,許則把盒飯蓋上,收拾完垃圾裝進外賣袋裏,綁好,放在門邊——整個吃飯過程沒超過三分鍾。
許則站起來,比omega高出大半個頭,那髒髒的工裝襯得他的臉尤其幹凈出挑,陸赫揚發現許則曬黑了點。
跟車主在車邊說了幾句話,許則戴上手套,再次拉著工箱鉆進車底。
從那次許則幫忙換胎就可以看出他很練,但陸赫揚沒想到許則真的會修車。
有人多才多藝,是因為有能力追求上層建築,所以樂馬擊劍樣樣通。有人會拳擊會修車會蒙著眼打臺球,是因為要謀生,要為親人賺醫藥費。
技多不,但貧窮會死人。
而許則就在這樣的生活裏默不作聲、滿傷疤地長大了,長得很高,脊背筆。
陸赫揚把目收回來,靜坐幾秒,調轉車頭離開。
六點多,許則回到小區,把自行車推進樓道後麵靠墻放好。他幹活的時候沒戴手環,所以越往樓上走越覺得不對勁——盡管很淡,但s級alpha對信息素向來很敏銳。
最後一樓許則幾乎是用跑的,抬著頭,一點點看見站在門口的人。
陸赫揚靠著墻,聽見許則上來以後他關掉手機,直起:“回來了?”
“……”許則按著扶手,嚨滾了一下,才問,“夏令營結束了嗎?”
隻是半個月沒見而已,每天修車忙碌也並不覺得時間漫長,可見到陸赫揚的時候,許則卻有種恍惚。
這種恍惚來源於陸赫揚與自己現實生活的嚴重割裂——深裏聞到花香,是會恍惚的。
“還沒有,請假出來個氣。”
許則反應慢地點了一下頭,拿出鑰匙開門。他刻意跟陸赫揚保持距離,因為上都是機油味,還出了很多汗。
“等了很久嗎?”進屋之後,許則問。
“還好。”看許則似乎是疚的樣子,陸赫揚說,“是我沒打招呼就過來了,等一下也是應該的。”
接著他半真半假地問許則:“不然給我一把你家的鑰匙?”
“好。”許則答得毫不猶豫,好像就算陸赫揚現在問他要的是房產證他都能立刻出來。
“你先洗個澡吧。”陸赫揚笑笑,“等會兒一起吃晚飯,賀蔚和昀遲也回來了。”
意識到陸赫揚說要鑰匙是開玩笑,許則垂下眼睛,點點頭,去房間裏拿了換洗的服,出來時路過陸赫揚麵前,陸赫揚手把許則懷裏的舊T恤拎出來。
“不要穿這件,穿我給你的。”
“好的。”許則聽話地說,他沒有再回去拿服,先去了浴室。
陸赫揚拿著服去房間,進門的瞬間就察覺房間裏明顯發生了變化,陸赫揚抬頭看著窗——薄薄的白窗簾裏多出了一層深灰的遮簾。
‘窗簾太薄了,房間裏這麽亮,你應該很難睡著。’
許則在這裏住了那麽久都沒想著要加遮簾,因為半個月前陸赫揚那句無意的話,於是默默地裝上了。
他並不能確定陸赫揚還會不會來、會不會在這裏午睡,許則不考慮這些,他的邏輯向來很簡單——陸赫揚說了,自己就做。
很快,許則出了浴室,著頭去櫃裏找T恤。陸赫揚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等許則穿好服,他說:“過來。”
外麵的天暗下來,房間裏沒有開燈,窗簾被晚風吹,發出輕微唰唰聲。許則用巾了幾下頭發,走過去。陸赫揚牽住許則垂下來的右手,了他的手心,說:“覺你瘦了。”
“工作很辛苦嗎?”他問。
“沒有。”許則搖搖頭。
意料之中的答案,陸赫揚沒再繼續問。許則的手瘦而修長,原本也應該是十分好看的一雙手,但指腹和關節上有很多繭,上去是糙的,不過手心的位置格外,陸赫揚又了幾下。
“走吧,賀蔚他們到了。”
“嗯。”
許則去拿手機和鑰匙,陸赫揚站起來往外走,沒走幾步,手忽地被牽住了。陸赫揚有些詫異地回過頭,許則既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隻是純粹地主牽手。
從房門到大門,短短幾米距離。出門前,陸赫揚正在思考要怎麽跟許則開口,許則就很自覺地將手鬆開了。
他其實比陸赫揚還謹慎得多,小心且容易滿足。
車停在樓下,見他們出來了,賀蔚從駕駛座上下來,說:“赫揚你開車,我跟許則坐後麵。”
許則看了陸赫揚一眼,然後跟賀蔚坐上後座。
“池嘉寒也去夏令營了,他讓我問問你暑假過得怎麽樣~”賀蔚笑嘻嘻。
“他撒謊。”副駕駛上的顧昀遲淡淡道,“池嘉寒就沒理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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