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北昀一怔。

    他都做好了沈玉梔會神傷、憾，或者埋怨他的準備。

    結果，同自己道歉？

    沈玉梔從剛剛那令人大腦發熱的報仇狀態裏冷靜了下來。

    越是思索，便越愧疚。

    自責地問：“您本就說的是帶我來散心，恐怕從一開始，就沒抱著殺了赫連棲的打算吧？”

    霍北昀：“……罪名不夠充足，不能明著殺。”

    沈玉梔點點頭，猜到了。

    “那個下毒的胡，本就沒想過供出赫連棲，所以無法給定罪。若不是被我激得亮出匕首，今日最好的結果，不過是當著的麵鏟除那個胡。”

    霍北昀道：“據調查，那胡是在王庭時的左膀右臂。”

    沈玉梔聰慧地猜到了他原本的打算：“赫連棲親自手殺了？”

    霍北昀目欣賞。

    沈玉梔想象了下那景，緩緩笑了：“確實是殺人誅心。”

    又歎了一口氣：“但你我都沒料到，聖旨會傳來。你在朝中的境本就危險，否則也不會選擇我做結親對象。”

    拍拍心口，後怕地說：“還好我最後冷靜下來了，不然公然抗旨，皇上指不定會怎麽借題發揮，治您的罪。”

    他對自己那麽好，真被牽連，萬死難辭其咎。

    霍北昀複雜地看著，默默地咽下了所有的解釋。

    其實他在朝中境並非想的那麽差。

    或者說，若非重傷昏迷了兩年，給了皇上息的機會，那老匹夫早就被他拉下馬了。

    他不想讓因為這件事愧疚，反正他的在慢慢恢複，奪權是早晚的事。

    其二，他想讓沈玉梔嫁給他，從一開始給出的理由，就是他被皇上盯上，需要與自己做戲。

    剛剛在說自己“境艱難”時，眼中難得的流出了憐惜。

    那是他從來都沒見過的緒，讓他心口一陣麻。

    很想地抱住，把嵌自己的中。

    他貪得無厭，求更多。

    想看心疼自己、在意自己、為自己神傷……

    不他也沒關係，隻要眼裏有他，能多意他一點點，他就無比滿足，心甘願為獻上一切。

    一旦嚐到甜頭，誰還願意回到曾經的求而不得中去？

    霍北昀抿著，移開了目，怕自己眼中泄出的偏執和，嚇到了。

    他這副反應，落在沈玉梔的眼中，就是坐實了的話，越發愧疚。

    最後，還反過來謝霍北昀：

    “赫連棲豈是那麽好殺的，今日能除掉的左膀右臂，已經是我賺了。多謝王爺帶我出來散心。”

    ＊

    在攝政王府沒有多停留，先讓迎春帶著安兒上馬車，自己站在車前麵，同霍北昀說話。

    “殿下，我之前說，你我結親一事，我考慮好了。”

    霍北昀狹長深邃的眸著，目如有實質。

    “嗯。”

    沈玉梔從懷中取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了霍北昀。

    “想同王爺說的話，都在這裏了。”這是昨天晚上在燈下寫的。

    霍北昀表麵平靜，心髒其實在劇烈跳，要撞破膛。

    他緩緩接過了信封。

    沈玉梔衝他點點頭，展一笑。

    “殿下，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

    沈玉梔登上馬車，車窗打開，安兒從裏麵探出頭來，小手使勁兒和霍北昀揮揮著。

    “叔叔，下次見！”他依依不舍地說。

    霍北昀薄輕勾，“好。”

    回到府中，他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沒拆開的信封靜靜地躺在麵前的桌案上。

    江陵一直跟隨在他左右，沈玉梔離去時說的話，他也聽到了。

    這會兒他喜笑開地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

    霍北昀上說著：“有什麽可喜的。”其實翹起的角，就沒放下去過。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妁之言。但沈家隻剩沈小姐一個話事人，隻能自己做主。是子，麵皮薄，哪好意思當麵和您說嫁給您啊。”

    江陵真是太高興了，他們家主子守得雲開見月明啊！

    霍北昀眼裏笑意更濃，修長的手指朝著信封去。

    “是麽。”

    “當然是啊！您想，這些時日，您為沈小姐做了多事，今天更是差一點就幫報仇了！

    “還有啊，您怕有什麽變故，沒將大哥即將抵達京城的事告訴。

    “和沈大公子團聚時，得知是您救了他，肯定更激欣喜，恨不得立刻以相許！”

    伴著江陵信誓旦旦的暢想，霍北昀打開了信封，拿出了裏麵的信。

    剛讀了幾句，他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手指將薄薄的紙頁，攥得作響。

    江陵察覺到不對，噤了聲。

    他不知道信上寫了什麽，隻看到霍北昀那張俊非凡的麵龐上，黑雲摧，風雨來。

    滿的寒意和殺氣四溢，如有實質，令他的心高高懸了起來，恐懼得大氣都不敢出。

    一頁紙，鐵青著臉的霍北昀，仿佛能看到地老天荒去。

    江陵膽戰心驚地問：“王爺，怎麽了？”

    “砰！”

    霍北昀將那頁紙扣在了桌子上，他用了力，上好梨花木打造的桌子，四分五裂！

    他閉上了猩紅的眼睛，可紙上的字，依舊在他的眼前不停劃過。

    【殿下，見字如晤。

    殿下欣賞、信任與厚，玉梔不勝激，思以涕零。

    沈家家破，親人不再，賓朋散去，前夫背棄，枯弊凋零。

    不曾想，玉梔有此殊榮，得殿下賞識。

    殿下高義，多次相助，玉梔恩在心。

    正因此，玉梔不能嫁與殿下。

    並非殿下有何不好，而是玉梔命薄，無法承此大任。

    安兒降生之時，我難產，落下了病，不能再孕育子嗣。

    多位醫為我診治過，知曉此事。

    我不能為殿下延續香火，若殿下娶了我，必定會引起宮裏的警覺。

    玉梔不想害了殿下。

    雖無法結為夫妻，但隻要殿下需要，玉梔定肝腦塗地，萬死不辭，以報殿下大恩。

    ——沈氏玉梔親筆。】

    霍北昀的心，像是一萬鋼針穿過，疼得已經沒了知覺。

    自他知曉沈玉梔已經嫁了蔣煜，還為了他生了一個孩子後，他就刻意在避開這件事。

    不聽，不看，不查。

    難產、病、無法孕育……

    他本不知道，沈玉梔曾經有過那麽兇險的經曆。

    是想想，他就心疼得無法呼吸。

    延續香火……去他娘的！

    他的是沈玉梔，要得到的是，誰在意能不能延續子嗣！

    以這種理由拒絕他，他堅決不接！

    猛地站了起來，他眼神是駭人的森執拗，理智離了掌控。

    “備馬，本王要把帶回來！”

    不嫁，那就把鎖在王府，讓一步都別想再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