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懷胎的艱辛，只有母親知道。

一日日的時間流逝，偉大的自己，生出了一個人。

小心翼翼，懷揣期待。

從無到有。

那是個生命。

……

楚時修紅著眼睛，淚流滿面。

他錯了。

他真的知道錯了。

阿孃平等地著每一個人，從來沒厚此薄彼。

奈何誰都覬覦的，不曾設地爲想。

端著厚重一碗水的，如履薄冰在這世間，已經盡力做到了最好。

“阿孃。”

楚時修淚灑風雪，像個失去理智的孩子，朝著雪輓歌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要失去阿孃了。

他不要。

他不要當沒孃的孩子。

沒孃的孩子是野草。

相較之下，楚凌顯得平靜了許多。

看破紅塵歷經滄桑的他，不再是初到海神的愣頭青模樣。

他目視著將要爲妹妹斷送命的母親。

“你不擔心你不難嗎？”旁人驚訝地問。

這位苦行僧，太過於冷靜了。

冷靜到讓人害怕。

楚凌說：“人生本過客，何必千千結。”

“那可是你母親啊。”

“因緣而起，因念而生。”

“緣起緣滅，緣生緣盡。”

“苦非苦，樂非樂，一念苦，一念樂。”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本來無一，何惹塵埃。”

楚凌不悲不喜地誦讀，毫無溫可言，卻也不見冷殘酷，像是立地佛的方外之人，早已遠離喧囂紅塵，親人也如雲煙不過我執。

旁人只覺得神神叨叨，嫌惡地拉開了和楚凌之間的距離。

楚凌閉上眼睛，脣角微勾又放下，源源不斷流出的眼淚打溼了的睫翼。

他轉著佛珠，振振有詞誦著佛經，想要忘卻和母親，但怎麼都忘不掉。

他在這風雨飄零的大地，誦讀了太多的往生咒。

爲死去的戰士。

爲無辜枉死的百姓。

如今，要爲他的母親。

半晌。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泛著破碎的。

恍惚間，像是年時期，可憐地看著母親。

他多期待，回到那段歲月。

他又多希，母親能夠好好活著，縱然是天各一方不自己。

然而世道如此，天道如此，命運也如此。

不可違，不可逆。

佛如是曰。

他閉上了眼睛，淚如斷線珠，簌簌往下落。

開始誦讀往生咒。

“砰！”

拳擊聲響起。

一拳起，地跟著。

楚凌驀地睜開眼睛看了過去。

世人目匯聚於一道。

只見荊棘囚籠的子，一拳猛地砸在了荊棘囚籠的壁之上。

紅著眼睛，上都是割裂開的線。

鬼的氣息在蔓延。

像是爬出來的亡靈。

發白的，錯的線。

三千青舞間，又一拳鮮淋漓砸荊棘。

“我不要。”

低聲喊，淚淌落。

“賜予我命，還要以命換命。”

“我不要。”

“我不要啊。”

“我不想爲一個，沒孃的孩子。”

;大抵，天底下執著於父母的人，都是一個樣。

楚時修如是。

楚月亦如是。

像是個暴怒的野，在崩潰的邊緣，怒吼出聲。

“砰！”

拳頭落下。

“砰砰砰！”

“砰砰！”

一拳賽過一拳。

“憑什麼？！”

“憑什麼禍害千年。”

“憑什麼好人不長命。”

“憑什麼殊死搏鬥還要一敗塗地。”

“憑什麼正不邪看那厲鬼招搖過市。”

“憑什麼厄運專挑苦命人，沒良心的就能風生水起。”

“我的道，我的命，我說了算。”

“無間地獄殺不死我。”

“天劫無生釘滅不掉我。”

“區區一個破籠子，也想羈押本侯？”

隨著的說話聲響起，狠厲又鬱，偏執且極端，拳如雨下，是鋼鐵之猛。

鮮淋漓，模糊，扎進了荊棘的刺。

紅著眼睛，當最後一句話尾音落下，便如驚雷炸響貫徹了那雲霄。

“轟！”

荊棘之籠，應聲而破。

在羅玲玲、雪輓歌、慕傾凰和共同的努力下，破開了。

不需要母親的以命換命。

“小月。”慕傾凰沙啞的聲，極盡抖。

是劫後餘生崩潰之餘的喜織著又驚又怕的緒。

楚月鮮淋漓，黑金的龍袍染著。

紅著眼睛看過去，“我不要。”

“我不要。”

重複著，像是很害怕。

一狠勁尚未散去，卻又如快要失去家人的迷途孩子。

差點，同時失去三個母親。

這代價，承不起。

“沒事了，沒事了。”雪輓歌安道。

白的染上了鮮紅的痕跡。

“小月不要，我們就不要，好不好？”

這樣哄小孩的語氣，是雪輓歌第一次對明月說。

又或許，是明月第一次在雪輓歌面前，像是個尋常的孩子。

哪怕是武侯大帥。

哪怕已爲人母親。

但在母親面前，又何曾不是個孩子。

雪輓歌的心都要碎了。

慕傾凰線割的臉，輕拂起了幾縷青，泛起了溫的笑意，眼睛卻是紅紅的，好一陣後怕藏在心底依舊是鎮定。

看著楚月模糊的右拳，哽咽著問：“疼嗎？”

“不疼，我一點都不疼。”楚月回道，眼閃淚：“求你，求你們，不要爲了我，傷害自己。”

的苦苦哀求，讓慕傾凰肝腸寸斷。

世人眼中爭強鬥狠魯莽之勇的，在母親邊，是一如既往的懂事。

“好，阿孃答應你。”

慕傾凰道。

“不會有下次了。”雪輓歌說。

楚月緩緩地轉過了，看向了後的羅玲玲。

羅玲玲沒說話，就那樣看著。

“嘶——”

周憐倒了口冷氣。

他低頭，不可置信地看去。

心臟之，跳得很快。

“對不起。”

羅玲玲的聲音響起。

很麻木的聲音。

像是積攢在靈魂深，在靈魂死去後從裏發出來。

是一執念所致。

遠遠地站著，爲當初自己的行爲和言語說抱歉。

錯了。

也悔了。

“轟！”

楚月撲進了羅玲玲的懷抱，地抱著冰冷的羅玲玲。

母親的膛裏，並沒有記憶中的心跳聲。

這一次，母親依舊像是個英雄從遠方而來。

依舊風塵僕僕。

卻不再是滿載而歸了。

還丟了心臟。

淚落下，哽聲說：

“阿孃，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