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序回到病房時，舒揚已經喝完了一碗湯，正在給自己盛第二碗：“我今天胃口出奇得好，一會能不能允許我吃個肘子？”

霜序沒作聲，走過去，拉開床頭的屜。

“哎——！”舒揚一手端碗一手拿著湯勺來不及阻攔，霜序已經將放在里面的文件拿了出來。

囑。

霜序瞥一眼，開始瀏覽囑容。

舒揚放棄掙扎，端起湯的時候說：“趙律師這職業素養不行啊，出賣我。”

舒揚的資產不算太多，名下的房產、車子，以及現金、票之類都留給了媽媽。

飛雪50%的份，則全部無償轉讓給霜序。

囑只有簡單的兩頁，霜序很快就看完，盯著最后的“立囑人”三個人看了很久。

舒揚一邊喝湯一邊說：“我還有些票、債券、基金什麼的，我媽不太懂金融這些東西，也不擅長投資，到時候就麻煩你幫賣掉，拿著現金好花。

養老院我已經給安排好了，我媽這個人脾氣可了，不麻煩別人，你也不用太心，就過年什麼的幫我去看一眼就行了。”

“飛雪給你我最放心，小廖他們也給你了。

咱們公司別的不說，大家都是經歷過風雨互相扶持一起走過來的，從上到下都是一條心，以后公司要是做大做強了，善待他們就行了。

當然，我知道你肯定會對他們很好的，他們現在帝王蟹都敢點，都是被你慣出來的。”

霜序背過去，用手背遮住了眼睛。

舒揚淡然瀟灑的表也有點撐不住了，“嗨”了一聲，放下碗從背后抱住霜序。

“其實我最不放心不下的是你，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個看似高冷實際自閉的小可憐。

我回國的時候留你一個人在那，一百二十個不放心。

不過你現在很好，有賀總，有你哥，還有小廖和漫漫陪你，我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生病是一個契機，讓你有勇氣重新踏上這片土地，解開心結，那我這場病也沒有白生。”

“人各有命嘛，沒什麼好難過的。

我這一輩子活得也彩的，該驗的都驗過，想做的事都做了，男人玩過幾個，事業托你的福也功了，一點憾沒有，真的。”

“我有憾。”

霜序忍著鼻腔里的酸意，“說好一起努力，要讓飛雪為行業第一，做世界上最厲害的無人機。

說好一起上市敲鐘，要跟我并列登上財富榜，一起做富婆。

你還一個都沒做到。”

舒揚笑著說：“那我沒時間了嘛。”

從病房出來，霜序又去找了醫生。

“況真的那麼糟糕嗎？”

醫生原本正在跟助手說話，看到明顯發紅的眼睛，擺擺手讓助手出去，拉過來椅子讓坐下。

認識們這麼久，他是真心為這些年輕人的友誼，也是真心的替們難過。

醫生嘆息道：“你學姐一直不讓我跟你說實話，的況的確很糟糕，除非找到合適的供，盡快做移植手，否則……我也無能為力。”

霜序一直撐著的那口氣突然之間就被擊潰了。

他們所有人的配型都不理想，沈聿知道這件事后，聯絡了各個基金會，拜托幫忙尋找志愿者，但至今沒有好消息。

等待配型的病患很多，而合適的捐獻者就像彩票的一等獎一樣稀有。

*

藍夜club。

新來的服務生送酒到二樓的vip包廂，推開門，里面是那幾位常客公子哥。

比起大廳里的群魔舞與醉生夢死，這間包廂反倒顯得安靜而清醒。

燈朦朧的影擺著一張單人沙發，那位據說來頭很大、老板特意叮囑他不能得罪的太子爺正在煙。

煙夾在骨分明的指間，手腕松懶地掛在扶手上，他垂著冷淡的眼睫，瞧著幾分心不在焉。

另一邊的幾位正在說話。

岳子封擺擺手讓他出去，繼續說鄭家的事：“老爺子的經不起折騰，他們花了大價錢把國外最頂尖的醫療團隊請了過來，什麼尖端設備，還有最新研發的沒經過藥監局審批的藥，現在是用盡一切手段都要吊住他的命。”

左鐘都替老爺子心寒：“他英雄一世，誰知道生出來這麼一幫子孫，這麼大年紀還得這番罪。”

“沒辦法，只要他還一口氣在，鄭鴻祎的事就還有回轉的余地，鄭家就倒不了。

我媽前兩天去看了，全著管子，人躺在那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剩儀里那一串指標了。”

岳子封說：“去那會正趕上心率下降，線都直了，一幫醫生沖進去，針管里也不知道什麼藥，沒看清楚就被鄭家人送出來了。

反正這兩天沒聽說消息，怕是又吊回來了。”

“那一家子就沒一個有良心的？都八十多了，何必折磨他。”

“你還別說。”

岳子封的心頗有些復雜，“臨到頭了，就鄭祖葉那個畜生是真心疼他爺爺，想讓他點罪好好走。

聽說在醫院把醫生給揍了一頓，被鄭家關起來了。”

“怪不得他最近這麼安生。”

“安生點好，省得來找我們麻煩。”

左鐘看向一直看手機的賀庭洲：“妹妹那怎麼樣了？”

賀庭洲還沒說話，岳子封道：“忙著呢，沒看他這幾天跟被拋棄了似的無家可歸，擱平時你能跟他大寶天天見？”

“你閑。”

賀庭洲掀起眼皮，“有傳染病嗎？”

岳子封被他跳躍的問題問得瞪起眼睛，馬不停蹄為自己聲明：“說什麼呢你！老子清清白白健康著呢！”

賀庭洲再度將他從上往下打量一遍，視線仿佛某種儀：“有多健康？”

“開玩笑，我檢報告拿給你看看？”

賀庭洲微微一笑：“給你報個名，明天去做個配型。”

“……做就做。”

岳子封不是什麼濫好人，不過這陣子霜序為了學姐的病急這樣，舉手之勞也沒什麼。

“骨髓移植又不影響，我們家那禍害遲早要放出去危害社會，我就當提前給積德了。”

“你去的時候上我吧。”

左鐘說，“聽說學姐才二十五六，斯坦福的高材生，這麼年輕還這麼優秀，生這種病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