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肆，火舌舐著每一寸草木，附近原本綠意盎然的樹幹都帶上了焦土。

濃煙滾滾，遮天蔽日，火映紅了半邊天際。

陸遮制著口怒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看著樹下，徐月虛弱地倚靠在樹邊，臉蒼白如紙，雙眼閉。

他眼眸驟然，眸映照出火，靠在徐月邊輕聲呼喚著：“月妹妹，月妹妹你醒醒······”

徐月吸了濃煙，意識逐漸恍惚，被陸遮輕輕拍著，猛烈地咳嗽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陸遮哥哥······”

見還有清醒的意識，陸遮深邃的眸子倏然一亮：“不能睡。起得來嗎？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揹著你逃出火場。”

徐月點了點頭，手扶著樹幹想要起。

渾沒有力氣，剛扶著樹幹緩緩起來半步，便跌倒在地。輕輕垂下眼簾，眼神中出一種深深的無奈和無力。

起不來。

山火一即發，星火燎原，他們在火海之中。

就算勉強讓他們逃出了火場，火海之外還站著那些流民，手持弓箭。

若是見到他們出來，便要一箭死。

這分明，是一個死局。

徐月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芒，眼前約出現了裴長意的臉。

火之中，見到了第一次見到的裴長意。

還未來得及換下的深緋服，火灑在他的眉眼間，明明這般炙熱，他卻仍是周縈繞著謫仙般的清冷高華。

玉帶束腰，眉目如畫，那雙黑眸冷冷清清，直勾勾地著自己。

“裴長意……”小聲嘀咕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妹妹，你說什麼？”陸遮抓著徐月胳膊的手收，火映照下，修長的手指骨節愈發分明。

方才是在裴長意？

陸遮確定自己聽見了，生死之際，徐月看著自己，竟然出了裴長意的名字。

“月妹妹，你看清楚我是誰？”陸遮抿直了線，下顎咬得的，眼神一瞬間冷了下來，彷彿一隻蓄勢待發的獅子。

徐月定了定神，又了一眼眼前人。

陸遮衫上都沾上了焦灰，臉上也是灰撲撲的，看起來比他當時從典獄司出來時，還要更狼狽幾分。

徐月恍惚，裴長意怎麼又變了陸遮哥哥。

搖了搖頭，掙開了陸遮的手，往後靠著樹支撐著子：“陸遮哥哥你走吧，我走不。”

“等你逃出去，再找人回來救我。”

好累，想靠在樹邊，休息一會兒。

陸遮心頭焦急。上前一步扶住徐月：“月妹妹，不能睡！”

他瞧著這副昏昏睡，神不佳的模樣，心中焦急，眼神醞釀著洌寒。

咬著牙，陸遮在腦門一彈，沉聲道：“清醒一點，快隨我出去！”

待火勢越來越大，他們就再無逃生的可能了。

徐月眼眸微闊，很努力撐著樹。方才吸太多濃煙，此刻子發，真的沒有力氣了。

的目明明滅滅，彷彿千言萬語都匯聚在這雙清澈的雙眸中。

抬頭看向陸遮，搖了搖頭，再開口時，卻是平淡的語氣：“陸遮哥哥你先走，我們兩個能活一個也是好的。”

他絕對不可能扔下徐月一個人。

陸遮咬著牙，撕下里一角，將隨水囊裡的水倒出來，浸了這塊白布，讓徐月捂在邊。

清冽的水氣順著口鼻沁，徐月深深吸了兩口氣，意識漸漸恢復。

陸遮心急如焚，深知火勢越來越大，若是再拖延，只怕一切都無法挽回。

見眼神清明瞭幾分，陸遮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著心的慌，不再顧忌男大防，毫不猶豫將徐月背在背上。

徐月方才說，他們二人能活一個也好。不，他們二人便是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火勢愈發猛烈，熱浪滾滾彷彿要將一切吞噬。陸遮揹著徐月，小心翼翼地要往火場外頭衝。

伏在他後背上，手中的帕子漸漸變得溫熱，灼熱的高溫之下，水汽快蒸發完了。

徐月幾乎陷了昏迷，耳畔不停地有人喊著月妹妹。

徐月眼前一黑，比第一次和裴長意見面時，天還要更黑。

在還不認識裴長意的時候，他們已經悉了彼此。氣息微弱，徐月分不清自己的臉頰為何開始發燙。

手中的帕子好像被人換了一塊，變得冰涼，像雪一樣冷冽。

雪之中，裴長意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是誰家的？”

他神清冷，眸子映照出的影子像長姐，又像自己。而正小心而慌地掩飾著那像蚯蚓一般的雪中字。

怎麼又不會寫字了？

徐月又又惱，慌地扔掉手中樹枝。

會的，裴長意已經教過了，現在字寫得很好。

不會寫字，還讀過詩詞，兵法。

“以正合，以奇勝。”

裴長意的聲音好像是從遠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的臉卻近在咫尺，就在的面前，他一筆一畫寫下這六個字。

他是個好老師，深淺出，明明是當今狀元郎，卻總能用通俗易懂的句子給自己解釋高深的兵法。

一直想他一聲師父，卻又不知道自己配不配。

裴長意突然拿起眼前那個硯臺，抬頭向，眸底著一冷意和怒氣，他不要做的師父。

他將自己擁懷中，明明是這樣清冷的人，懷抱卻是如此溫暖，他在耳畔不斷說道：“我定不會讓你做妾，你再等等我……”

徐月難，呼吸不順，口亦是悶悶的。

他不明白，不是旁的問題，而是不應該。

若他們初見時，如雪那般清白就好了······

子突然猛烈得晃了一下，徐月覺自己整個人被摔倒在地上。

好痛，地上的樹枝石，卡在的手心裡，膝蓋好像磨破了，生疼的刺痛讓睜開了眼睛。

眼前火一片，哪有雪沁人。

陸遮支撐著子，咬牙回頭扶起徐月：“對不起月妹妹，我有沒有摔到你？”

方才在他背上，口中呢喃，約約，每一字都像是刀子，狠狠扎進他的心口。

徐月本能地搖了搖頭，胳膊膝蓋都疼得彎曲不了。

“我們真的跑不出去，陸遮哥哥，帶上我只是個累贅，你自己走吧。”

陸遮呼吸沉沉，眸子裡墨翻湧。

他還未開口，一道人影掠過眼前。

“徐月！”男人清冷的聲音裡是不住的焦急。

眼前的男人一黑袍，高大的影將覆蓋住。

裴長意臉繃，深濃的眼睫，輕輕看著漆黑如墨的眸，徑直看向人，彷彿燃著兩團，能著盡世間一切的火焰。

徐月被男人一把抱起，又出現幻象了······

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眼前的幻象並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