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遠，哀嚎與打斗聲接連不斷，燃燈的哨崗轟然倒塌，火油滾開滿地。

給馬隊帶路的水匪抖抖索索跪在泊里，仰著頭討饒：“小的已經帶各位大人見到田爬子了，還請饒小的一命……”

有人策馬緩緩行來，在泊前拉住韁繩，作親昵地拍了拍馬脖子：“白獅子啊，小心弄臟腳。”

借著約火，蘇戚看清了那人的臉。

眉眼狹長，笑容狡黠。

是蕭煜。

蕭左監翻下馬，很嫌棄地避開地上污，跟蘇秦二人打招呼：“喲，都在呢，沒傷吧？”

他的視線落在秦柏舟上，眉梢挑起，臉上顯出奇異而不失禮貌的笑意。

“柏舟，你們這是什麼玩法？”

蘇戚看向秦柏舟，這才意識到，廷尉上除了項圈鎖鏈，只裹著一件繃繃不合的外袍。任誰看去，都知道袍里面沒穿任何東西。

就……賊他媽。

蘇戚突然很想掩面，這幾天究竟干了什麼驚天地的糟糕事啊？

當事人秦柏舟依舊神冷漠，沒理會蕭煜的問話，言簡意賅地提醒道：“你來晚了。”

“不晚吧？中午就埋伏在山腳，截住水匪的信件，還得安排人馬潛行進山。后來丞相也派人過來，我們總得跟人家洽許多事……”蕭煜嘮嘮叨叨解釋了半天，見秦柏舟面如冰，只好攤手承認，“好吧，我的確拖延了一會兒。反正你也沒出事，別在意這種小事嘛。”

這他媽是小事？

蘇戚手指發，特別想揍蕭煜一頓。

“你們怎麼過來的？”問，“從何得知廷尉陷小粥山？”

“廷尉署自有急聯絡手段。被水匪圍堵時，我的人便將訊息送出去了。”秦柏舟沒有細講，只簡略解釋了下，“這只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方法。江泰郡路途遙遠，加上水患，他們趕來最起碼也要十多天。蘇戚，你的拖延很重要。”

換言之，如果沒有蘇戚，也許秦柏舟本熬不到現在。

蘇戚哦了一聲：“難怪你要我在信中使用語。”

這信本不是給薛景寒看的。秦柏舟的人早已潛伏山腳，卡著時間攔截信，進山清剿匪徒。

“行了，先走吧。這地方吵得要命，還一臭味……”蕭煜見不得他倆聊天，牽著馬就要走，“蘇家的人也送下山了。丞相帶了很多人馬，后續事宜不需要我們心。”

跪地的水匪連忙拽住他的袍擺，巍巍出聲：“大人，我，我……”

蕭煜低頭，像是剛意識到此人的存在，恍然道：“噢，這兒還有個活的。”

“您說過，我帶人找到田爬子，減低他的戒備心，就放我一條生路。”水匪抖得跟篩糠一樣，脊背滿是汗漬。“我都按您的吩咐做了……”

蕭煜皺眉思索：“我這麼說了嗎？”

“說了，說了的。”那匪徒連連點頭，見蕭煜表漫不經心，咬牙道，“您不能殺我，殺了我，沒人知道萬悔錄的下落。知人都死了……”他指向滿地尸首，“現在只有我知道，從廷尉上搜來的萬悔錄，究竟藏在何……”

萬悔錄？

蘇戚敏銳地注意到他話里提到的東西。

想多聽一點，但秦柏舟突然抬手，遮住了的眼睛。利刃劈砍皮的聲音傳來，接著是重落地的響。什麼滴滴答答流淌著，鐵腥氣順著風灌進鼻腔。

蘇戚推開眼前的遮擋，便看見剛才的水匪蜷著倒在地上，頭顱與脖頸幾乎完全斷開。蕭煜握著長刀，隨手抓住屬下的裳干凈跡，語氣輕松地說：“撤了撤了，待會兒整個寨子都得燒起來。”

有人給秦柏舟披上玄袍，換好烏靴，手法利落地剪斷項圈。沉重鎖鏈嘩啦掉落，他上再無錮痕跡。

“走吧。”秦柏舟握住蘇戚的手，笑容摻著淺淡的溫度。蘇戚目下移，瞧見他擺的蟒纏蓮，在火照映中，流著耀眼刺目的芒。

在小粥山共同度過的寥寥數日，仿佛已荒唐夢境。現在站在面前的，依舊是大衍令人聞風喪膽的酷吏。

蘇戚沒說什麼，掙秦柏舟冰涼的掌心，反而抓住他胳膊：“你走不利索，我扶著你。”

秦柏舟眼眸彎彎，沒再堅持牽手，任憑蘇戚帶著自己下山。一路火明艷，他踩著焦黑的土地，眼中始終映著年沉默的側臉。

山腳聚集著很多人。

蘇戚看到了神焦急的十一，蘇九，以及自己帶來的蘇姓兒郎。穿著袍的人也不，個個品階高。站在最中央的男子容貌出塵，束金冠著玄袍，上散發著一肅殺之氣。

多日不見薛景寒，蘇戚第一反應想轉走人。

但薛景寒已經發現了，出聲喚道：“蘇戚。”

蘇戚沒。的腳底像是生了，半步邁不出去。

薛景寒看著搭在秦柏舟臂彎的手，神冷了許多：“蘇戚，過來。”

聽見悉的命令語氣，蘇戚的逆反勁兒噌地上頭，干脆退后幾步，想往山上走。

薛景寒閉眼，終于妥協地嘆氣。

“聽話。”他的嗓音無奈而疲憊，蘊藏著深深的牽掛。“我很想你，也很擔心你。”

四周喧鬧頓消，只剩火焰吞噬樹木的裂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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