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起先以為，只是不耐煩應酬，所以并未在意，可后來，居然連衙門和廷議都不去了。他去看時，始終是懨懨的模樣，只是的脈案卻沒有任何變化。他不由去詢問葛林和王濟仁。王濟仁還是一臉鵪鶉樣，而葛林則是老神常在，最后撂給他一句：“心病還要心藥醫，外頭自然看不出什麼。”

狗屁心病還要心藥醫，不就是在裝病嗎？！月池的驟然，對此時的朱厚照來說，堪稱迎頭痛擊。

凡事都有兩面。對朱厚照而言，變革的深意味著好的增加，更大的權柄，更多的財源，更多甘為效死的人馬，更高的聲，更充盈的快樂……可隨之而來的，就是更多的麻煩。站得越高，責任也就越大。

在，僅營專賣和馬六甲關稅兩項，就引起了無數的糾紛。文表面上是不屑于從事這些與民爭利之事，所以不論是織造局、窯場，還是負責收繳關稅的督餉館，歷來都是由宦管理。然而，再高潔的也不住金錢的腐蝕。海關已經全面打開了，朱厚照要擴建織場、窯場、茶場，大力對外出口，換回白花花的銀子。營產業和關稅收繳皆由宦管轄，就意味著這麼多的白銀，只經宦之手，流皇帝的私庫。皇家和宦賺得盆滿缽滿，可外廷之人只能撈到一點兒皮。這誰能忍？這樣的暴利，誰要讓誰就是傻子！文一直都在激烈地反對，他們比出舊例，要參與關稅的收繳，要主持營產業的生產。宦也十分不忿，噢，最開始鬧著不開關也是你們，看著開關有好了，又來腆著臉來分的也是你們。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兩撥人爭執不斷，險些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以至于連私下聚會，大家都不忘批判對方，這才有月池看到的那一幕。

朱厚照從心是不愿意讓文摻和到他的斂財大計里的。他不是不想給錢，不給錢誰能替他做事？他只是更希把財權完全把持在自己手中，然后據每年的考結果，賞賜給群臣，由此來實現皇權對文集團的深度掌控。但文集團也不是傻子。俗話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年度考核給的銀兩是不了，比起洪武爺發的那點兒微薄薪酬，正德爺都可算是大方至極了。但是，拿死工資哪有“自助餐”來得舒服。憑什麼宦能撈，他們就不能撈，他們就是不服！

如今，沒人敢明著反對朱厚照本人，他們就開始攻訐宦，攻訐占據河流是與民爭利之行，力陳海運的弊端。隨著爭端越來越劇烈，武將集團也蠢蠢，他們先是索要更多的金幣銀幣，后來希能有如屯田一般，專門供養軍隊的產業。宦自知無法與文臣抗衡，所以愿意讓利拉攏武將，共這份好。一邊是文，一邊是武將和宦，新一的斗，又是一即發。

在外，東亞貿易圈的老大也不是那麼好當的。朱厚照目前面臨兩方面的力，一方面的力來自西歐。被驅逐出去的佛郎機人蠢蠢，他不肯和這些王八蛋做生意，這些王八蛋就在背后給他使絆子。民者無法侵擾大明本土，就在各個小藩屬國點起狼煙，開展走私貿易。他既然要收藩屬國的關稅，做藩屬國的老大，就要庇佑人家的安全。可這樣下去，海軍軍費的消耗只會越來越大。這又會形一筆龐大的財政開支。

另一方面的力來自他的“好朋友”——奧斯曼帝國。他們非但借口索要更多的關稅分，并且還在宗教上提出更高的要求，多次派遣使者，意圖宣傳圣典。朱厚照對此：“……”他主皈依，只是給合作找一個足夠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們怎麼還認真了呢？就不能學學他們的“和合文化”，包容理解嗎？

外矛盾都已經顯現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化解矛盾。可那個一直在他側的人，卻在這時候突然撂了挑子。

他想不通是為什麼，他并沒有對不住。的那些無謂同，無謂的心愿，他都在替實現，他在小心翼翼地呵護的心病，可呢，本沒有為他想過！

因李越稱病不出，朝堂上議論紛紛。一眾理學擁護者聲勢大振，又開始將心學貶得一文不值。

劉瑾都忍不住來旁敲側擊，問他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朱厚照已是一肚子火：“怎麼，你是覺得，不在，這事就辦不妥了？”

劉瑾默了默，十分道：“對啊。”那不然呢？！

朱厚照道：“……”

劉瑾已經干癟得像一顆豆芽菜，他臉上布滿了皺紋，只有他的眼睛，還是年輕的：“您心如明鏡，沒有，我們很難走到今天。”

他斥道：“大膽！”

劉瑾并不畏懼，他依然笑得諂，笑得可憐：“這話老奴不說，就沒人能說給您了。

要想住下頭的牛鬼蛇神，必得有份量的人。您自然是份量最大的，可正因太過貴重，才該慎行，總不能什麼事都讓您來調節。要是牛刀天天都用來殺，那也不能被稱為牛刀了。”皇權因高高在上而神圣。他的一舉一，注定會地山搖。

“所以，需要強臣出手，把大家再次擰一繩。是，咱們朝堂上有才干的大臣是不，可他們都是男人。”有位的男人，有親族、有門生，還符合正法。權力放了下去，就很難收回來。眼前群臣爭利的困境倒是解了，可很快又會進君臣相爭的戰場。這顯然是朱厚照不樂見的。

“要說不是男人的，就只有咱們這些人和李越了。奴才們到底只是奴才，登不上大雅之堂。到時群起攻之，不是又給您添麻煩。”劉瑾攤手道，“也只能靠李越了。上頭打得跟烏眼似得，民間卻仍能在治農和鄉約的庇佑下安居樂業。這得多年，才能到這麼一個能兜底的人。這因公、因私兩層關系，您就再委屈委屈，讓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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