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錦繡暗藏玲瓏心

可與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相比，到底落了下。

這恐怕是唐伯虎畫得最艱難的一幅人圖，原因不在服飾多麼華麗，神態多麼優，而在……沒有臉。對此，月池說得理直氣壯：“若繪出了容貌，豈不是讓人來按圖索驥嗎？再說了，若達不到預期，反而會讓人失，倒不如留下懸念。”

指著畫像道：“人的想象力有多大，就有多。”

可想象亦不是憑空而來，同樣要建立在原有形象之上。李姐的份與遭遇就決定了不可能如杜十娘一般著錦繡襖投河自盡，而唐伯虎思來想去，這個原本形象的塑造就只能落到態與頭發上。

于是，最后呈現在朱厚照眼前的就是這樣一個景象。子的單弱而纖細，腰如束素，婀娜，在碧波里綽綽，的烏發在水中散開，飄逸如波紋，遮蔽的臉頰。

全唯一清晰可見的肢，就是出水面欺霜賽雪的半截小臂與一只手，一看，甚至會以為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蘭。

手指修長勻稱，指甲明瑩潤，而在指肚間拈著一朵花。明黃的花朵，鮮艷明，了這河中的唯一一點亮。

朱厚照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萱草花，他在母親張皇后的坤寧宮時常見到，只因其為母親的象征，又有忘憂宜男的吉意。孟郊就有詩曰：“萱草生堂階，游子行天涯。慈親倚堂門，不見萱草花。”

為什麼這子手中會持此花呢，他心下的這一疑在看到畫卷的下半部分時很快得到了答案。河流之底，按理說應當是間，可是這里卻是一片和樂。無論男老，皆是著整潔，他們簇擁著站一個環形，瞧著中央的景象，面上出容的神，有的人甚至淚流滿面。

中央立著一個年長的婦人，青的頭發梳墜馬髻，其上半點飾都無，上也只著素的衫。但的神態極富，踮起腳尖，張開雙臂，如同護崽的母雀，那種渾繃的張焦慮，讓人同，而守護的對象，是那個正朝墜落的孩。

孩的擺飛揚如風帆，出的一只手，即刻就要到母親的面頰。母倆都沒有面，但就憑這一只手，朱厚照就能斷定，這個水底的鬼與水面的浮尸是一個人。

這下，這幅畫的寓意就一目了然了。世惡鬼云集，善人墮曹，弱無奈自盡，母黃泉相聚。真是好畫技、好構思、好諷喻。朱厚照連道了三個好字。

一旁的谷大用見此景，高高提起的心才終于落了地，他暗松一口氣，急忙又拿出戲本來，恭謹地呈給朱厚照：“爺，這畫上所述的冤，戲本里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還請爺過目。”

朱厚照正要接過，就聽殿外傳來一陣喧嘩，他皺眉喝道：“嚷什麼，全部噤聲，再敢喧嘩者，拖出去杖責五十。”

殿外，正與馬永糾纏的劉瑾的表就像吃了屎似得，與他形鮮明對比的就是馬永的瞬間容煥發，他那一張老臉上的每皺紋都舒展開來，綻放著愉悅。他心道，一定是了！

的確是了，朱厚照在一目十行看完整個戲本后，就定定地看著谷大用，問道：“這些是怎麼得來的？”

谷大用如竹筒倒豆子似得，將焦芳與馬文升的恩怨仇說得是一清二楚。然而，在說完之后，太子卻不如他想象中那樣然大怒，殿中彌漫的是一難熬的寂靜。谷大用一顆心又開始七上八下，他實在忍不住了，于是悄悄抬頭一看，太子的一雙眼睛亮如星子，滿是躍躍試。

這是怎麼了，他一驚，這時，太子忽而大笑出聲。谷大用更加疑忐忑了，他仗著朱厚照心好，試探問道：“爺是覺得這畫與戲本太好了嗎？”

朱厚照斜睨了他一眼道：“畫雖好，戲雖佳，可與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相比，到底落了下。”

他眼見谷大用一頭霧水的模樣，嗤笑道：“罷了，你這蠢材怎麼會明白。起來吧，你稍后就去乾清宮一趟，請父皇與孤一道看戲。”

什麼！昨兒個犯了錯，挨了一頓訓斥，今日便又找新鮮玩意兒取樂，還生怕親爹不知道，特特他來。這不是……上著桿子找罵嘛。谷大用面上猶豫為難，朱厚照一見便知他心底的小算盤，他斥道：“你這殺才，照做就是了，天塌下來還有你主子我呢。”再者說了，這畫與戲，不就正是為父皇量打造的嗎？既如此，天又怎麼會塌呢。

谷大用出了文華殿門，就被馬永拉走，他略一遲疑，就將前因后果和盤托出。馬永自詡看著朱厚照長大，可實際也不準他的心思，可不論太子要做什麼，他既然把此事捅到了弘治帝面前，就表示他沒有回護劉瑾與焦芳的意思。

這就好辦了，自李廣【1】之后，圣上便有意識地限制太監干政。劉瑾這般作為，又正巧趕上了太后千秋，萬歲就算是因著太后，也必定不會姑息。落水狗怎能不打呢！他當即就拍板：“大用吶，適才辛苦你了，做哥哥的也不能讓你一直跑路，什麼都不做，這樣，這次到我來，我這就去面謁陛下！”

谷大用此刻心里正打鼓呢，聽他自告勇，當然是忙不迭地同意了。馬永徑直去了乾清宮，劉瑾見此慌不擇路忙去見朱厚照求。可卻被守門的侍衛攔住，說是太子發話，誰也不得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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