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阮清職第一天，請了尚儀局的司樂、司賓、司讚、彤史私下聚在一起，小酌兩杯，各送了心準備的小禮，勞煩日後多多關照。

    散後，又單獨與彤史梁雁止投其所好，聊得相當投緣。

    梁雁止沒什麽心機，還請去住所再敘了一會兒。

    阮清便輕易地將錄寫彤史時當如何調墨，用的什麽毫，弄了個明白。

    第二天，剛將那一卷彤史放回去，就見陸尚儀來了。

    一來就沒好氣，顯然是知道了阮清昨晚請客，偏偏沒請。

    阮清是故意的。

    本不需要結這尚儀局中的任何人，奈何為了謝遲，昨晚到底還是戴上假麵，賠了一晚上的笑。

    而陸尚儀從一開始就沒善待於，也沒必要彎腰諂。

    “大人有何吩咐？”阮清頷首見禮。

    陸尚儀一眼看到窗下心收拾的書桌，心裏嘲笑：這麽悠閑？還真將這裏當家了？

    “阮清，你準備一下，與隨駕的隊伍一道去苑伺候。”

    阮清：？？？

    抬頭，“怎麽皇上苑行獵，原來還需要我區區一個管書卷筆劄的隨行嗎？”

    陸尚儀：“我尚儀局掌宮中宴樂讚相，皇上此番苑行獵，不但有太子殿下、幾位娘娘隨行，還有南啟國來使，數日裏舞樂宴請皆有安排，眼下咱們人手不夠，你跟去一道幫忙。”

    就是看著阮清閑著，難！

    阮清鼻息裏輕輕歎了口氣。

    “下領命。”

    ……

    阮清是臨時被安排跟去苑的，等出發時，駕、太子、諸王和嬪妃的儀仗早已先行。

    是有品級的，與其他幾個尚儀局的同坐一輛馬車，而史、宮、太監，則要隨車步行，走去苑。

    這一路浩浩，臨近夜才抵達。

    一下車，聽說太子與秦王、楚王、趙王、南啟國白將軍，還有一眾同來伴駕的貴族公子們，早已出去騎馬溜達了一圈兒回來，各自馬上都掛了滿滿的獵。

    而隨駕同來的，還有許多大臣攜了自家命婦貴。

    場麵遠比預想要大的太多。

    接著，各局本沒時間休息，匆匆準備夜宴，服侍隨駕而來的各位貴人，整理駕儀仗諸般事，掌燈擺桌布置冰盆，安排樂隊舞姬，各司其職，忙得不可開。

    阮清在月臺上，指揮宮太監安排宴桌時，遇上梁雁止。

    梁雁止也忙得夠嗆，又熱又累，與阮清一個一個親手去擺琉璃盞，抱怨道：

    “我就一個拿筆記錄皇上睡了哪個的，卻要來幹這個力活兒。”

    “噓……”阮清朝周圍看了一眼，衝抿笑。

    也是個沒心機的，什麽都敢說。

    “尚儀局一直都是這樣嗎？”阮清才來兩天，就深混，毫無章法條理。

    “何止是尚儀局，六局大多是如此。每年新人來的，走的人多，貪墨風，拆了東牆補西牆。宮裏的娘娘們忙著鬥法，本沒心思多管。就連皇後也換得走馬燈……唔……”

    梁雁止話沒說完，又被阮清捂住了。

    “你不要命了？”將的放開，小聲兒嗔道。

    梁雁止四下瞥了一眼，笑。

    本就是個默默記錄皇帝後妃起居的，平日裏也不太跟人打道，好不容易有人願意跟說話兒，就沒收住。

    阮清與岔開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隨便聊聊，若是有空，就親手幫著宮們做一些事。

    如此，十來號人，布置夜宴的桌席花果，也用了許多時間。

    阮清剛停下，扶著腰站直子口氣，就聽臺階下有人來了。

    老遠，就聽得見雀翎公主的聲音，“我就說我家太子哥哥今晚行獵比賽，必定又是第一！”

    阮清不聲回避去邊兒上，低頭抿輕輕一笑。

    謝遲一個喜歡玩攻城重弩的人，拉弓箭打兔子，實在委屈他了。

    他若真的是武靖王的嫡係脈，又能從北蠻活著回來，有那麽旺盛的力，那麽大的力氣，全都不奇怪。

    雀翎跟著幾個武將家的兒順著臺階走上月臺來，各自也穿著獵裝，手裏拎著小弓箭，四下轉了一圈，“咱們來早了呢。肚子了，先尋點吃的。”

    於是，就有人拉了梁雁止，“喂，有吃的嗎？”

    梁雁止正在整理每隻椅子上的錦緞墊子，抬頭，一臉茫然，“啊？沒有吧……”

    隻是負責布置宴席的，並不管吃食。

    但是，不太會說話。

    “什麽沒有……吧？”那貴不高興了。

    阮清見況不對，扭頭就走。

    然而，梁雁止已經求助地朝喊：“阮大人，哪兒有吃的？這幾位了，想要吃的。”

    們是朝廷任命的，有六品階在，對既無爵也無封的家小姐們，倒是也不必卑躬屈膝。

    但梁雁止的話，說得就甚是隨便了。

    像是要打發要飯的。

    阮清被喊住，一陣頭疼。

    “我下去看看，幾位稍候。”

    怕被雀翎認出來，抬就要走。

    可是，聲音到底還是被給聽出來了。

    “哎？這位阮大人，你等等。”雀翎喊住。

    阮清就隻能停下，“公主有何吩咐？”

    微微彎腰，低頭，兩手疊，端正見禮。

    “我怎麽聽著你的聲音這麽悉呢？”雀翎走過來，“大人請抬頭給我瞧瞧。”

    阮清不抬。

    不抬沒關係，雀翎彎下腰，偏著頭去看。

    阮清扭躲，就貓著腰追了一步，到底還是看到了。

    “啊！我記得你！你是那個小清子！”指著。

    “公主認錯人了。卑職去人送些點心過來。”阮清轉就走。

    可剛要走下月臺，就聽臺階下，又有人喚名字：“阮清？”

    阮清抬頭，腦袋一陣大。

    是東國那個來做人質的王長子。

    他們一道乘船多日，又宰了他們東的侍，將他妹妹，喝洗澡水，他自然是將記得死死的。

    “見過連城王子殿下。”阮清麻利按規矩見禮，抬腳就走。

    後，雀翎還在喊：“好啊，原來你阮清。”

    冤家路窄，阮清頭皮都麻了，假裝聽不見，低著頭順著臺階往下溜。

    迎麵，又差點撞著個人。

    被一隻有力的手臂給扶住了。

    “這位大人小心。”

    是白棣棠渾厚沉冷的聲音。

    “多謝。”阮清頭都不敢抬，匆匆一溜煙兒跑了。

    從白棣棠邊一掠而過，白棣棠鼻翼輕輕了一下。

    是《天師棋局》上的那種人香味，雖然很淡，但是，他絕對不會弄錯！

    白棣棠回眸，看著阮清的背影，眸子微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