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候對著鏡子裡看著自己落拓的樣子嫌棄得不行，又想，要是鍾黎看到這樣的他，會不會立刻轉頭理都不理他了？然後惋惜地說上一句過去的就過去了，咱們有緣無分就此別過吧。

沒誰比他更了解鍾黎了，喜歡漂亮的事，不好看的都不多看一眼。

每每想到這裡，他對著鏡子捯飭自己的勁兒倒比以前還熱衷些。

明明以前最不喜歡做這些，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目，也從不費心去捯飭自己。

把這兩人招待完送走，已經是晚上7點了，容凌換了件行政夾克沒什麼表地出來。

魏允道：「先生，還去鍾小姐那兒嗎？」

容凌沒答，抬頭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深冬時節天黑得早，北風狂地卷著樹葉，颳得老舊的玻璃窗嘎吱作響，像是快要散架的老風箱。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覺得累得很：「備車吧。」

魏允忙應聲下去。

-

紅旗車在胡同里繞了幾個彎，終於到了目的地。這一條不算寬闊的街道上已經支起了各種小攤子，趁著城管沒來前，炊煙裊裊煙火繚繞，歡聲笑語滿載著市井人家的煙火氣。

路燈由近及遠次第黯淡，更遠的地方被籠罩在迷濛的夜霧裡，像一顆顆懸在黑夜裡的明珠。

路的盡頭，羊店店門大敞，四散的桌椅上坐著零散的幾個客人。

談天說地侃大山、吐沫橫飛的樣兒，當然，也有安靜對峙的——如鍾黎和沈斯時。

容凌挽著外套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靜靜看著，沒有立刻上前的打算。

魏允不是很理解這種行為：「先生，不過去？」

容凌淡笑：「等等他們吧，一時半會兒似乎聊不完。」

他是微笑著的，魏允卻激靈靈打了個寒，遲疑：「外面太冷了，要不您上車？」

「我一個大男人還怕吹風？不了，我就站這等著。他們什麼時候聊完，我什麼時候過去。」他面無表地說。

魏允閉上了。

另一邊，鍾黎和沈斯時的談話也進了尾聲。

「你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回去了。」鍾黎拿起自己的包站起來。

「我送你吧，黎黎，大晚上的孩子一個人回去不太好。」沈斯時過來接的包。

一雙寬厚的大手快了他一步，徑直將的包拿到了手里。

沈斯時抬眸，猝不及防地撞一雙含笑的眼睛。

容凌高長，比他還要略高些，站在那邊巋然不就是瀟瀟風骨。

他一隻修長的手很自然地在鍾黎脊背上搭了一下，親昵不言而喻。但也只是搭了一下便收回，沒有刻意營造的流俗覺，更給他一種兩人早已超越於友、的親。

一個眼神，一個作，已經不言而喻。

沈斯時更加說不出話，心裡悽苦，耳邊聽得容凌在那邊笑著問鍾黎他有沒有開車，要不要送沈先生一程，別讓人家大老遠趕過來。

我們、人家……

親疏遠近，一目了然。

偏偏他無法反駁什麼。

沈斯時抿著，倔強地杵在那邊，像大雪裡凍僵的電線桿。

卻沒有離去的意思。

容凌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空又看他一眼，興致缺缺的：「沈先生還有事兒？」

沈斯時再傻也知道他是故意的，聯想之前他的種種若有似無的行為，此刻也得到了答案。

他知道這人不好惹，大抵是什麼樣的人。

他這樣的人，更沒有資格跟對方爭奪什麼，是以卵擊石。

可心裡還是憋著氣，不甘又憋屈，忍不住開口：「黎黎還沒趕我呢。」

容凌挑了下眉，這才正眼看他。

目稀奇的。

沈斯時後知後覺自己的放肆，心裡一陣打鼓，但仍不肯服輸地瞪著他。

場面再發展下去就要變鬧劇了，偏偏一個是稚又孤勇的，另一個看著在上也不是什麼多忍讓的人，要真撕起來不管不顧的，難堪的就只有自己。

鍾黎出聲打斷他們：「還有事兒，我們走吧。」

看向容凌，話也是跟他說的。

容凌原本眉眼冷冽地盯著沈斯時，惻惻的樣子，這話好似融化堅冰的春風，瞬間消融了他心底的戾氣。

他對溫一笑，攬著的肩膀往外走，再不看沈斯時一眼：「好，我們回家。」

被晾在原地的沈斯時著他們出雙對地離開，心裡慪死了。

視野里看不到沈斯時的背影了，鍾黎才將他手撥開。

容凌也沒勉強，只是像個隨從那樣靜而無聲地跟在的後。

兩人的影子在地方緩緩移，一高一矮，在煙燻火燎的熱鬧街頭定格一副亮眼的安靜畫卷。

這樣高值的兩人，難免激起路人頻頻回首，回頭率高達百分百。

耳邊還有咔嚓聲，等鍾黎回頭又不知是誰在拍，那聲音一瞬即沒便沒在人海里。

時間久了便有些不自在了，回頭看他。

他倒是老神在在的，還對出徵詢神，脾氣破天荒得好得很。

也不知道他哪裡來這麼好的心。

「哎。」鍾黎喚他。

「怎麼？」他笑著，似是極有耐心在等下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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