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抿一抿,仰起臉,「我和莊小姐又沒有,能知道我的什麼事?」
「所以我沒有聽的話,而是等你自己跟我說。」沈時曄目沉下,「但是顧影,一天過去了。」
假如顧影足夠敏銳,就該察覺沈時曄今晚主分了自己的很多私事,這很反常。
帶到野外,只有他們兩人獨,山林靜寂,說說笑笑,換,讓心神鬆懈,好撬開的心底的蚌殼,他是有思量的。
但顧影不知這是他的殫竭慮,仍將心事閉得很,「今天這麼開心的日子,為什麼要說掃興的事?」
沈時曄垂眼盯著,想到今天早晨,明明在流淚,看見他,眼淚就收了回去。他知道那是因為還在把他當外人。
他不是不能直接擊穿的心防,只是那樣就很沒意思了。
現在要他主來問,就更加沒有意思了。
「你今天開心?」沈時曄面無表,「那我看見的眼淚是什麼。」
顧影突兀地笑了一聲,「在先生問這句話我之前,我是還開心的。」
「顧影。」
顧影不是沒聽出他的不悅,但還沒做好和他分這件事的準備。
應該說,沒從自己心意覆了上去,「為什麼想不到。有那麼無趣嗎,我?」
顧影呼吸一屏,被他就地按在墊子上,手肘冷不丁打翻了什麼,骨碌骨碌散得到。
是剛剛採摘的漿果,被他們的,擺放了八套拍古丁片,慢條斯理在靜脈下方解癮。
「不騙你,在劍橋的時候,我學純數。數學系是修道院,我日對著演算紙,不社不外出,不會有人對一個亞裔nerd興趣。」
「你?亞裔nerd?」顧影像聽天方夜譚,相信不了,「你真的學純數啊,純數很難的。」
沈時曄似笑非笑瞥,「不可以麼?看來顧博士對我有偏見。」
「不是的……」顧影咽了咽口水。並非質疑他的智力或是定力,但眼前浮現出數學系學生的形象,格子衫,黑鏡框,弱不風的格,無論如何也套不到沈時曄上。
老錢的孩子,不是都喜歡無用之學嗎。歷史哲學文學藝……那樣顯得清貴。
「我說了,那時候我還不是繼承人,每月只拿一份信託,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沈時曄說得太真切了,顧影信以為真,真以為他曾經是個超級古板慾理工男,披著聖三一的黑袍在康河邊獨來獨往,在河水碧波里留下他沉思的倒影。
天真地仰起臉,「好巧啊,我以前也學純數學。」
至今,仍是IMO金牌年齡最小獲得者,無人打破記錄。
「那怎麼後來又學了生?」沈時曄閒聊般的口吻現出資本家本,以至於有時候忘了,他是個商人。
他是個頂級、冷酷的商人。
「沈先生!」顧影微抬著臉,表繃得很,「如果你連尊重我的事業都做不到,那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很想尊重,但你已經親手送斷自己的前程了。」沈時曄輕住臉頰,眼神迷暗地籠住,「寶貝,你在給我機會,帶你回香港養起來。淺水灣的別墅靠海,你一定會喜歡。以後的每一天,你只用樂,在家等我回來。」
明知他在嚇唬,顧影還是莫名打了個冷戰。
齒冷地笑笑,「你這句話和莊詠頤對我說的一模一樣,該不該說你們心有靈犀?」
「你就沒想過,不是我和心有靈犀,而是你真的做錯了。」
顧影當沒聽見,轉拉開帳篷,頂著驟然灌的山風走了出去。
沈時曄翻出煙盒,一接一,什麼菸全了笑話。過了一刻鐘,他心氣順了,才覺自己昏了頭。
今天出來是為散心,撥去頭頂霾,怎麼能行鬧這樣?才二十來歲,一直念書,年輕氣盛,他應該大度包容。
沈時曄捻滅,撲通掉進樹葉下面獵人的陷阱里。
「啊——」
沈時曄循著腳印找過來,憑著這一聲尖,才確定顧影就在自己附近。
他臉一變撥開樹枝,看見顧影像只小鹿一樣委委屈屈蜷著,小被捕夾卡住,一順著腳跟淌下,因皮白,顯得更加目驚心。
顧影在他注視下只覺又痛又丟臉,這回不用再忍眼淚,順理章哭出聲,「嗚——斷了。」
*
沈時曄抱回車上,了一遍的骨,確定無大礙後,先用急救箱做了簡單包紮,全程面無表公事公辦。
後半段的行程就自然也作廢了,沈時曄驅車下山,明黃的帳篷被拋在後面,今晚如果沒有一連串的事故,他們此時本該在那裡看星空玉帶,聽火流星過夜空的滋滋聲。
一路上,顧影臉埋在毯子裡,時不時泣一下。不說話,顯然還在記恨他。
這座孤島上原來還有別人。
越野車剛在一座木屋旁邊停穩,就有一個高大的白人老頭出來迎接他們。
他臉上有常年風吹日曬的風霜痕跡,雙臂壯有力,一上來就給了沈時曄一個男人之間的擁抱:「Alex,你如今可真是一個大忙人,我現在要見你,都要在你的書那裡掛號了。」
「別這麼說。」沈時曄拍拍吉涅斯的肩膀,「你永遠在我的優先級列表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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