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擺在客廳，占了偌大地方。

    寧禎給了賞錢，讓小夥計先回去。

    與自己的四個傭，圍著櫃看了半晌，都是沉默不語。

    曹媽先開口：“督軍送個櫃，到底是何用意？”

    寧禎：“從他說起‘添個櫃’，到這個櫃進門之前，我都沒聽出，他是說‘給夫人添個櫃’。”

    曹媽：“督軍到底怎麽說的？”

    “他想添個櫃啊。”寧禎說。

    毫無歧義，盛長裕的原話就是要添個櫃。

    他本沒說給寧禎買個櫃。

    他隻是問寧禎，哪種的樣式更漂亮、更時髦，更符合的偏好。

    寧禎不太喜歡老式的，就選了白漆包銅角的。

    哪怕昨天到摘玉居溜達了一圈，盛長裕也沒說送寧禎一個櫃。

    “……要麽是店家弄錯了地址，要麽是督軍臨時改了主意，他不想要了，轉送給我。”寧禎說。

    曹媽：“您別猜，打個電話去問問。這麽大個東西，總不好裝作看不見吧？”

    寧禎：“言之有理。”

    果然去打了個電話。

    打通了，盛長裕也接了。

    寧禎直截了當，問他櫃是不是送錯了。

    “……沒有，放摘玉居。你那個主臥比較空，放得下。”盛長裕平淡說。

    寧禎：“……”

    講了兩句客氣話，說多謝督軍贈送禮。

    掛了電話，寧禎很明確告訴了自己的傭人們：“督軍的確是送了我一個櫃，沒搞錯。”

    曹媽：“夫人，他是不是嫌您裳？”

    寧禎回想了下。

    每次去見盛長裕，有沒有心打扮過？

    每次都上一點淡妝；頭發認真盤起，梳得整齊；選一兩樣首飾，既不張揚也不寒酸。

    至於服，自然是什麽順手穿什麽。

    “……您每次去督軍府，都穿淡的旗袍。在男人眼裏，您可能是穿了同一件裳去見他。”曹媽說。

    寧禎失笑：“不會這麽瞎的，督軍很敏銳。”

    “您去年做的新裳，一件都沒上。”曹媽說。

    寧禎：“我的裳又沒穿舊。過了幾次水，還跟新的一樣。”

    “督軍可能不這麽想。這是委婉提醒您，您穿得太寒酸，裳了。”曹媽說。

    寧禎：！

    箱箱的新，好些沒拿出來穿過。

    嫁到盛家老宅，到底是督軍夫人，婆婆在飲食與著上，從不克扣，每一季十六套新。

    寧禎可能偏好素雅的與花紋，故而的裳看上去都差不多。

    “他不說，我死活都猜不到他會這麽想。”寧禎笑著對曹媽說，“男人的心思，真是莫名其妙。想點我直接說，他又不是沒罵過我。居然買個櫃給我，如此迂回！”

    曹媽：“夫人，別調侃督軍，人聽了去。”

    寧禎當即住口。

    曹媽去找了四名家丁，把櫃抬到樓上寧禎的臥房。

    這件事，很快老宅人人皆知。

    “……缺了家私，可以告訴老夫人，卻偏偏去告訴督軍。”徐芳渡私下裏又說寧禎耍手段。

    一個櫃，也突顯了地位，真是心思深沉，又上不得臺麵。

    “搞這些小作！”

    老宅有兩位嬸母，特意到寧禎這裏做客，也問起哪個鋪子的家比較好，引一個話頭，供寧禎吹噓幾句。

    寧禎推說自己不太了解，沒接茬。

    督軍的任何一個向，半個國土都關注，何況小小盛家老宅？

    老夫人也了寧禎去，當麵問這件事。

    寧禎沒說自己的懵懂，隻說督軍“突發奇想”，沒什麽目的。

    “……姆媽，我能否告幾日假？我想去趟港城。”寧禎終於有機會，把這件事拋出來。

    老夫人眉頭一：“去哪裏？”

    寧禎仔細解釋給聽。

    娘家的兄嫂都去。大嫂娘家的郵，寬敞、速度快。想帶多副都可以，裝得下。

    老夫人到底不悅：“家裏一堆事。”

    “我知道，隻是放鬆七日。”寧禎道，“姆媽，我一直很努力辦差，這七日辛苦您看著些，就當疼疼我了。”

    恨不能撒。

    又說，“督軍也想要獎勵我的，特意問我想要什麽。我還沒提去港城。就怕姆媽這邊還有什麽安排，到時候沒辦法騰挪。”

    言外之意：我先來問你的。要不然，我直接跟督軍告假，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老夫人：“你這麽大人了，還貪玩！”

    “一年也就這麽一次，姆媽。”寧禎笑著說。

    老夫人：“多帶幾個人，也多帶些錢，路上謹慎當心。你是督軍夫人，港城離了督軍的地界，當心其他人使壞。”

    寧禎道是。

    老夫人又喊了自己的傭：“拿一大黃魚給夫人。”

    對寧禎說，“看到什麽喜歡的就買，別虧待了自己。”

    寧禎接了大黃魚，聲道謝。

    老夫人這邊說妥，寧禎需要跟盛長裕也說一聲。

    就像老夫人說的，離開了他管轄的地盤，又是他夫人，他哪怕不派人保護寧禎，也該心裏有數。

    寧禎再次去了督軍府。

    去之前，程柏升與盛長裕剛剛忙完了一點事，開車回去。

    路上，程柏升還和盛長裕聊了寧禎的事。

    “快四月了，那件事你考慮得如何？”程柏升問他。

    盛長裕：“宅一時修繕不出來，我打算去老宅住幾日。”

    程柏升失笑：“你最討厭老宅了。為了寧禎，能讓步如此大，真不容易。”

    “我去住，有人更煩心，我何樂不為？”盛長裕冷冷說。

    程柏升：“……”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跟老夫人較勁。

    他又好奇：“你和寧禎提的時候，什麽反應？”

    “能有什麽反應？”盛長裕冷淡道。

    “是高興，還是有點忐忑？”

    “為何不高興？”盛長裕反問。

    程柏升：“高興就好。這是好事，你們倆能更進一步，省得有人癡心妄想，還惦記督軍夫人的位置。”

    盛長裕不再說什麽。

    雖然他板著臉，程柏升看得出，他心好的，甚至有點期待。

    能主下個臺階，事辦得很不錯，程柏升對他刮目相看了。

    ——還以為他辦不，程柏升小瞧他了，到底是四省大都督，有能耐！

    他們倆回到督軍府的時候，瞧見寧禎的汽車正好停在門口。

    程柏升：“寧禎來了。要不你提前搬過去吧，免得來回奔波。行李也需要收拾。”

    “我不打算常住，休沐的時候小住幾日，收拾換裳就行。”盛長裕說。

    他說著話，推開車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