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謀

兩個時辰后。

日頭跌西方的群山，於是半片天空都滲出來。

百勝軍的銳第六次衝上端麗城的城牆，但考慮到天，破城已不可能在今日。

幾個時辰以來，攻方最盛時曾佔據整個城段與一側角樓，但最後還是沒能搶下登城步道。

於是註定結果的戰鬥了雙方共同的煎熬。

直到城下極穿的鉦聲響起，士卒們終於暗鬆一口氣，互相掩護著自臨車通道後撤。

守軍收復城頭，以稀拉箭矢象徵歡送。

跟隨殘軍沉默穿越數十丈，洪範半麻木的思緒解凍許。

散的陣地上滿是因過度使用而屈折的砲車；兩門重炮的鑄鐵管還殘餘著炭火的微紅。

陣前指揮臺上，中軍大將羿鴻面沉，厲聲催促下屬統計傷亡，直到瞥見洪範過來，方才強脾氣對他點了點頭。

及至營門外，洪範又聽到城頭上傳來得勝的嘶啞呼喊，或許是距離遠了，幾如嗚咽般脆弱難辨。

他循聲回了一眼，見到撤不回來的臨車與車梯被守軍急不可耐地澆上桐油，燒數個燦爛火炬。

巨型攻城械在火中解，濃煙自其上飛升。

天底於是一片紅彤。

端麗城頭點起火把。

「我左軍今日是初戰……」

遠的羿鴻正在訓話。

洪範踏過營門，聽到頭上傳來清銳的鳴。

天空深，蒼鷹正往更深潛游。

······

同日，兩個時辰后。

晚風推著夜漫過大地。

百勝軍旌旗在其中浸得漆黑。

中軍大帳。

十二支兒臂的燭火將眾人的影子打碎在幕布。

徐運濤一人獨坐上首——戰場上以軍職優先——剩下包含百勝公裘元魁、軍司夏侯凌、行軍司馬陳彥在的三位主分坐沙盤左側。

至於段、古、洪等幾位半遊離在百勝軍系外、地位超然，又有核心作用的武者則坐在他們對側。

連日忙碌，眾人神多有疲憊。

「在軍議前特別請各位過來是有要事相商。」

徐運濤見狀打開個鐵盒，出裡頭深赭的不知名煙葉，朝眾人散了一圈。

「提神的。」

他額外解釋一句。

見幾人都接了，洪範也未拒絕，學著放口中。

兩下咀嚼，唾只是稍稍浸潤，便有刺激的辛辣在齒間漾出，夾雜著苦。

數秒后，煙葉的味道已如狼煙般沿氣管鼻腔朝頭頂掃，譬如在百會了桿軍旗。

洪範被辣得角發，神頭卻噌的一下起來了。

「我剛剛收到新消息。」

徐運濤接著往下說。

「從雲嵐城那邊過來的。」

眾人聞言，神肅然。

徐運濤本是天風軍大將，因風災不分敵我毀了老家，方才率隊反叛。

他在雲嵐城自然有消息渠道。

但鳥類只懂歸巢，沒有信鴿能把信直接送到戰場。

而且以風雲頂無常境如今一日兇過一日的狀況，每個值得送出來的消息都絕對有分量。

「自我軍八月底集結開始，唐家已經往雲嵐城幾次求援。」

徐運濤才說了半句，便讓裘元魁屏住了呼吸。

這時他卻頓住了。

片刻后，直到裘元魁的目漸漸不善，徐運濤才用一貫的平直語氣說道：「但城三位元磁各自常務未斷，到三日前仍沒有毫來援的意思。」

「好啊，果然在意料之中！」

裘元魁猛一拍案，大鬆口氣。

「有什麼『常務』比端麗城這樣的膏之地兼戰略要衝還重要？」

洪範探問道。

「當然沒有這樣的常務。」

裘元魁搶著解釋，抹了把鬢邊汗漬。

「無非是雲嵐城裡那兩家各有私心罷了！」

他此刻的語態分外輕鬆。

「如今風家的頭等大事就是風雲頂祭。

此事由族中第一高手風慕白親自負責，一天都不能差——可以說風慕白肩上扛著風間客的命，以至於寸步不能離開雲嵐城。」

「至於龔家與風家同棲一城，從私心講恐怕最不得風家沒落，且龔正平與唐游時便結仇，數十年嫌隙積累，怎麼可能願意來？」

裘元魁馬後炮打得響亮。

「那風曼雲呢？」

洪範復問。

「洪俠問的正是關鍵。」

軍司夏侯凌笑回。

「是啊，風曼雲能來卻不來；由此可知，風家已決意避戰了。」

【避戰？】

這個詞把古意新聽得糊塗。

他本想開口問，待瞧見洪範若有所悟的樣子，怕耽誤大夥時間又憋了回去。

「這事的脈絡稍複雜些。」

行軍司馬陳彥看出其困。

「風家與唐家利益並不完全一致。」

「風慕白早年就多次徵召唐游去雲嵐城。若這位王庭中丞二三年前就有更多元磁力量可供指揮，淮國的局面絕不至此。」

「可惜龔正平與唐游都不是好使喚的主，最開始甚至樂見義軍消磨天風軍——王庭既弱，世家就了郡里的新王。」

陳彥搖了搖羽扇。

「況且如今風家對端麗城的控制也有限。」

「國朝三百餘年來，世家大族私藏人口、侵吞稅收早就是常事——風間客已經閉關了二十年，往底里論，如今端麗城到底屬於王庭還是唐家多一些，還真不好說。」

「啊，額……」

古意新一臉嚴肅，發出兩個意義不明的語氣詞。

「所以這是個謀。」

洪範接過話。

「風家坐視此戰，若端麗守住了，我們大半年組織不起攻勢，雲嵐城無憂；若端麗守不住，唐家丟了祖地，與我們結下死仇，除了雲嵐城又有何可去？」

「彼時雲嵐城駐紮四位元磁，可謂固若金湯了！」

沙盤對面，幾人都頷首贊同。

「明白了，但我還是覺得奇怪。」

古意新點點頭，又撓了撓額角。

「王庭這是連義軍都不打算管了？」

「」放縱「賊」違反了他樸素的邏輯。

「恐怕是算了賬，覺得管不如不管。」

洪範笑道。

「風間客與不就是這兩年的事。」

「若，風家再得武聖駐世，淮國自解；若敗，風家一代人難有天人，到時候誰是敵友可不好說。」

說到這裡，他心頭一。

【這謀卻也不是必的……】

但洪範沒有說出口——蓋因端麗城乃百勝軍不得不取，唐家不得不守。

正在這時，他卻見一直靠在椅背閉目養神的段天南朝自己微微睜眼，比了個「我有數」的口型。

PS：

今天會更四萬字。

之前三月四號寫了第353章以為自己好了，結果之後幾天狀態又壞了，一下又蹉跎了一個多月。

腦子糊塗了太久，這章一開始寫得很艱。

尤其是開頭四五百字，沒緒只能強逞文筆，用力過猛，文字左衝右突不知所措，反覆調整才找到點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