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金海號

九月二十九，秋已深。

西京的每日清晨有了霜氣。

街頭巷尾，羊湯與狗賣得越來越紅火。

午後，太上到天心，曬暖了人的子。

作監廣場，聞中觀將手裡的疙瘩糊糊喝完，抹了把。

然後，他看向場邊立著的三角旗。

旗面獵獵，可見風勢。

「開始吧。」

聞中觀對乙二院的團隊吩咐道。

朱經賦與賈子勇點點頭，在上百人的注目下，將棚子里的「飛機」推了出來。

飛機名為「金海號」，通為木質材料，以人力踩鏈條齒驅螺旋槳。

與氣設計方案一樣，這也是洪範的貢獻。

按照前世「人力飛機」的標準，金海號展弦比還不夠大，理論上無法穩定飛行。

但所謂「人力」，在兩個世界有不同的標準。

作為駕駛員與力源，貫通巔峰的聞中觀輸出功率可以穩定在一萬兩千瓦，是前世最頂級場地自行車手的四倍。

這相當於十六馬力，超過了排量150cc的托車。

飛機上了水泥路，穩穩停下。

「監，莊公也來了。」

賈子勇完最後一次檢查，對師父低聲說道。

聞中觀點點頭，深深呼吸。

場地周圍靜了下來。

螺旋槳開始旋轉，帶飛機往前。

速度加快，迎面風漸大。

聞中觀忘了一切，只全力蹬。

跑道將至盡頭，幾次顛簸，金海號終於騰空。

歡呼聲遙遙在後頭追來，聞中觀卻聽不見。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下的風景，只是如地面上無數次演練的那般，穩定舵面把握風向。

大約兩分鐘后，金海號在作監上空兜了一圈，重新對準跑道。

「要下來了！」

錢宏拳頭，抹了把額上汗水。

聞中觀調整襟翼減小力，翔下降。

木架抖，最後穩穩落在水泥路上。

金海號緩緩停下。

上百人的歡呼聲綻放出來，匯聚模糊的嗡鳴。

人們遠遠圍了過來。

聞中觀卻沒有離座。

他靠在椅上，抬頭看向湛藍天空，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金海，回到了兩年前。

那時候的他人如死水、滿心積鬱，如何能想到今日？

一念過，聞中觀忍不住轉回目，尋找自己的再造恩人。

「洪公子！」

呼喊聲破開嘈雜。

洪範不知其意，笑著看去，便見到聞中觀連滾帶爬地翻下駕駛座，踉蹌奔來，用沾著植潤油的雙手將自己一把擁住。

「我做了，我們做啦！」

他先是想笑，角勾起便轉為哽咽。

旋即，一對銅鈴大眼裡竟是落下幾滴淚。

「老師，你怎麼哭了？」

追上來的朱經賦驚問道。

這麼多年，他還從未見過老師落淚。

聞中觀連忙一偏頭，想藏住臉。

洪範卻只搖頭。

「當哭，當哭！今日不哭，更待何日？」

他反手擁住聞中觀。

「從今往後，十年百年千年，但還有人、但還有史，便有他聞中觀、你們朱經賦、賈子勇的名字……」

「從今往後，你們便是大華飛機之父！」

洪範放聲笑道。

此言一出，便抹去萬千喧嘩。

上百道灼熱目中，朱經賦像是渾過了道電，蹲坐在地。

聞中觀更是拽著洪範襟，如孩子般縱嚎啕。

······

半個時辰后。

大監造書房。

「乙二院的兩個項目有你參與，我一直覺得能。」

莊立人說道。

「只是沒想到這一次便能功。」

「憑藉金海號，聞監恐怕很快便能再上一級。」

他說著，看向對坐青年的目越發和。

洪範來到西京不過半年，已帶出了許多重大果。

莊立人憶之思之，只覺得好似回到了二十年前，蛻去了略有老態的，自心底到了生機，以及隨之而來的純凈喜悅。

「你上回畫出的顯微鏡結構圖，我日前連帶圖紙與做出的實都發給了神京。」

他繼續說道。

「不過那邊的反應卻比我想象的冷淡許多——好像這東西早就有了，不甚稀奇。」

洪範點頭，並不奇怪。

他理解大華與前世的不同。

因為武道對人的增幅，許多人能在基礎理論欠缺的況下、不知其所以然地搞出許多妙玩意。

這些果終究是零碎的。

地理的隔閡與信息同步的緩慢，導致各地技水平各有參差側重。

幾茶敘。

洪範正想找機會表明來意，卻被莊立人點破。

「我猜你來尋我，是想問問劉修與靳子明的事，以及王敏才案有沒有後續？」

後者問道。

洪範苦笑點頭。

「瞞不過莊公。」

「我大概覺得不會有什麼事，但判斷是判斷，終究還不夠踏實。」

他嘆道。

對武紅綾說的分析，並不是虛言。

不過凡事做最壞打算，是洪範兩世為人的慣例。

「這事已經揭過了，你儘管把心放回肚子去。」

莊立人放下茶盞，說得斬釘截鐵。

「此事結果已定。」

「王敏才認了命案；王承宣私下服，不日便會接調命。」

「舟楫署作為劉修的一枚釘子，算是被靳子明拔出來了。」

「接下來，雙方的戰場會轉到伏波幫。」

他將整個況簡述了一遍。

「總之你別擔心。為緹騎聽命行事，行正影直；不論他們怎麼較勁，這事都牽連不到你！」

「多謝莊公！」

洪範聽出意味，起肅然行禮。

莊立人只一擺手。

「那王敏才呢？他既然認了命案，會怎樣置？」

待回座后，洪範又忍不住問。

「自然是輕輕放下。」

莊立人回道。

「否則靳子明憑什麼讓王承宣低頭？」

話音不咸不淡，聽不出語氣。

洪範無言頷首。

這答案本是不問可知的。

該問的都問了，本該是告辭的時候。

但洪範正起，又想起一事。

「莊公，我聽說勝州那邊已經在用火炮？」

他問道。

「我朝上下對火可有研究？」

「作監自然是有的；但本朝止私有鐵甲火，民間想必是沒有的。」

莊立人聞言頗為意外。

「你怎麼突然對這個興趣？」

「我研發的一系武道殺法與火的思路異曲同工。」

洪範回道。

「這條路我覺得極有潛力，說是翻天覆地也不為過。」

這是莊立人第一次聽到他如此推崇某一項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