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黃金風暴

一個時辰后。

暮遮斷天地。

天上雲氣濃重，層層疊疊，將月亮掩得沒了影。

夜黑得過分。

臥崖寨側畔七十度的石壁上，呂雲師等五人無聲向上，直到最後一個巖臺。

這裡離山腳已有六七百米落差，往上再攀百十米，就能到寨子邊緣。

勁風繞崖而走，嗚嗚鳴響。

雲氣似霜飄降，呂雲師手輕，如水微涼。

他回頭瞥了眼半霧氣的地面，又抬頭一一看過隊友。

難言的暈眩升起，復被下。

短短一個呼吸的時間，呂雲師在心中將所知道的漫天神佛名字全部念誦一遍。

然後他打出手勢。

五人最後一次檢查兵，朝上攀登。

夜還未深，臥崖寨卻很安靜。

間或有談話聲響起，都頗為拘束抑。

呂雲師五人自無人警備的崖邊寨子，無聲上了屋頂。

木寨的布局局促——嚼骨到來之前，盤踞在此的山匪原本只有兩百人。

用來貯雨的大小陶缸天置於各，零星火把燃燒在幾座木樓的檐角。

唯有近百丈外的寨口火熊熊，亮如白晝。

五人站上高點，輕易便找到了目標。

一高桿立在全寨唯一的開闊校場中心，桿上以麻繩吊著一人。

呂雲師一眼便認出是被俘的袁雪松。

他臉蒼白、雙目閉，被穿了琵琶骨，右手還缺了尾指。

只因其膛微微起伏，可見命還在。

看清一切，晏雨林呼吸漸促，被呂雲師重重瞪了，方才平緩。

五人各自低伏息，沉默地等待時機。

兩刻鐘后，莫都尉發起的夜襲如約而至。

逶迤山道上，喊殺聲沸反盈天，震得山匪們魂魄出竅。

寨子陡然醒了。

呂雲師將臉在屋頂，聽到無數腳步聲經過側，將金鐵撞、人聲呼喝一路遠遠帶走。

沒有人彈。

直到遠的喊殺聲猛然一漲再上高，五人方才起。

「雪松，這就救你下來！」

呂雲師疾步趕向長桿，低聲道，解下腰間系著的繩索。

以他的指力，哪怕背後綁著位人，攀爬絕壁也易如反掌。

正在這時，風聲激越。

呂雲師猛然頓步，見到一把鋼劍貫前地面。

長笑聲傳來。

「咬，老子早就說了……」

木樓頂上，站起來道敦實影。

「上來先吃一敗，半點便宜沒占著，他們哪裡來的心氣半夜襲？」

「一想就知道是渾水魚來了！」

此人躍場中，自火下出容貌。

頭寬腰、滿臉橫。

正是名列集惡榜的「嚼骨」本尊。

「這回算我料錯。」

另一邊，一位形瘦高、雙臂頎長的男子負手自牆後轉出。

「咬！」

呂雲師見到仇人，恨意翻湧。

「本來還尋思要再廢些力氣，沒想到爾等自投羅網。」

嚼骨惡笑道。

「昨日只留下一個，今晚怎麼也得再留一雙吧？」

話音落下，本就站位最靠後的程鑒往崖邊急撤，卻被一位渾然境山匪攔下。

更多山匪合圍過來，約莫百多人，堵佔四方去路。

程鑒提刀不放，心頭卻萬念俱灰。

袁雪松也被靜吵醒，看著隊友無力說話，只默然落淚。

晏雨林與他對視一眼，拔出雙刀。

眾人皆知已陷絕境。

唯獨呂雲師到了此時，心中反而釋然。

「我乃西京鎮國將軍第七代嫡長，呂雲師是也！」

長嘯一聲，他不管不顧竟當先出手。

咬主迎上，避開照面重拳，擰腕還以爪擊。

風聲嘯。

呂雲師一步不退，以混元勁鼓盪衫，甲般卸開力道。

一臂距離，雙方以快打快，平分秋。

直到彈開時，咬驟然提速，反手中。

呂雲師退出三步，往手背淺創瞥了一眼，但見三道詭異鮮紅彌散。

混元勁洶湧而起。

毒被驅散，但傷麻痹卻未退。

另一邊，嚼骨以一敵三，姿態疏狂。

他赤著膀子，邁步間毫不防守，一味進。

晏雨林見狀雙刀斬，與兩位隊友且退且戰，狂攻一息。

利刃消磨，最後卻只砍破點皮。

嚼骨哈哈一笑，隨手還以長拳，正中疊雙刀。

晏雨林退米余，左手長刀已然彎折難用。

他鼓起最後一分期待，看向對方中刀。

嚼骨卻哂笑。

「你這毒不行。」

他說著五指一，小臂傷口便洇出一道絳紫。

程鑒熄了最後一期盼。

只一手，雙方的實力差距已展無疑——須知兩位天人還未用出殺招。

「僅此而已？」

咬忍不住大笑。

「我是沒想到，緹騎居然會這麼蠢，一手指就得你們幾個上來救人……」

「江湖浪急，心不狠怎麼站得穩？」

他搖頭踱步到高桿之下，手上泛起紅。

然後一指釘袁雪松小。

後者垂首怒視他，咬牙一聲不吭。

咬眉頭一挑，擰轉手腕猛地外拔，帶出一箭。

袁雪松忍不住悶哼一聲。

「我還以為真是條鐵漢。」

咬嗤了一聲。

「這一回，你說我是掏腸，還是斷筋？」

他豎起劍指，轉過頭來，準備欣賞幾位緹騎的表。

山風如窒，夜如凝。

呂雲師人在斷崖，心墜谷底。

他不畏死，此時卻絕到不知該念誦誰的名字。

······

獨峰之上，有客背負雲城，自天外來。

中途休息兩次后，洪範比預計提早了一刻鐘抵達。

今夜無星月，唯有火。

居高臨下，他將臥崖寨中的一切看得清楚。

前重心，收起尾翼。

乾坤倒轉，腳踩蒼穹。

洪範俯衝加速，彷彿一隻加狩獵的金雕。

下降二百米，他的時速已達到二百公里。

錐狀沙錐在鼻端前型，以阻擋氣流通暢呼吸。

翼面收，線條銳化。

又數百米飛降，時速已過三百，還在緩緩拔升。

洪範眼中，臥崖寨急速放大，直到充斥視野。

沙翼進行最後一次氣變化。

上緣凸起，下緣放平。

風被切開。

翼上流、低、高速，翼下則正相反。

巨大的力差扭轉洪範的姿態，將垂直方向的俯衝速度強行拉向水平。

大氣響起深沉的咆哮。

時間彷彿走慢了一拍。

咬循聲轉首，以困的表、凝的瞳孔，見證了自天而降的黃金風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