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吉兇

許多蛇人是有毒的。

洪範手扶著力的士兵，想要查看他頸部的傷口。

但戰場沒有給他這個閑暇。

惡風自背後傳來。

沙盾凌空自聚，被一擊打。

洪範趁此空隙推開士卒、撐臂高抬，架住蓋下的利爪。

這一擊的力道比想象中更大，居然得他雙膝一矮。

這是一頭長六米余的蛇人銳，渾赭鱗，從型看應是經了三次祭。

差不多是人類渾然境初階的戰力。

蛇人吐信，混濁黃目盯著獵，爪子發力下。

對於力量，它在族亦有自信，如何能看得起矮小瘦弱的異族？

然而正當蛇人期待著筋斷骨折之聲的時候，手臂卻被生生抬起。

風沙環繞的嘯聲充斥了它的聽骨。

自利爪之下，站起的竟是一尊高有近丈的沙鑄武士。

蛇人收回信子，擰腰刺出右爪，武士甲。

旋即被固化的流沙鎖死。

攻守瞬間轉換。

洪範一手攥蛇爪，以重優勢反推數步，另一手開掌拿住蛇首，猛然砸上牆。

數塊城磚碎，碎鱗四飛濺。

蛇人狂掙扎，雙手卻不得，只得以長尾打。

但這毫無用。

炎流真氣奔涌於沙鎧之，將溫度提升至八百攝氏度，須臾間便使蛇人兩臂失能。

甲砂礫變形前涌，固定住蛇人上，化作斷頭臺。

沙流刀蜂鳴。

一秒后，蛇首落地，切面平。

還在搐的無頭蛇被推下城牆。

洪範散去沙甲，正加下個戰圈，耳畔又聽到開戰時的高頻聲音。

蛇人們立刻有了反應。

還未及上城的蛇人反撤離，攀附在城牆上的則彈躍下城。

至於已然上城的則越發狂暴，不計代價地猛攻換命，直到死亡。

喧鬧聲漸熄。

日頭沉沉地在西天，潑下發紅的暮。

照在城上像，照在上像墨。

洪平摘下兜鍪，把早就砍卷刃的銼手斧甩回牆角。

利手，被激素強行下的恐懼與疲憊頓時涌了上來。

他茫茫然挪了幾步，雙一就要癱倒。

關鍵時候，腋窩出現了一助力。

卻是邊上洪福趕了半步，將他架住。

吃這一架，洪平只覺手腳越發冰涼，大半個子的重量都被迫倚了過去。

「平哥兒，你自己多出點力。」

洪福低聲道。

「我也虛得很。」

洪平轉頭看去，見小胖子額上沾著，還算乾淨的臉上毫無。

「抱歉，手腳實在不聽使喚……」

他垂頭說了聲，莫名有些赧。

除了族學里的拳腳相加，這還是堂兄弟二人第一次肢接。

「坐下歇會吧。」

洪福回道。

兩人蹣跚地挪步子，在牆下靠倒。

然後，他們也不敢掃視左右，只默契地抬頭去看落日。

黃昏時候，霞格外濃厚，照得人思緒迷。

「洪福。」

洪平突然喚道。

「以前做了很多不像話的事，今日給你道個不是。」

他略略偏開頭。

沒有回話。

洪平不知所措。

他轉頭去看，發現洪福仰頭枕著雙手，卻是無聲在笑。

「都啥時候了，還撿那點破事來說？」

小胖子瞥了堂兄一眼，嘲道。

他到腰間硌得慌，隨手一掏，卻是從鎧甲上拔出一片半嵌著的殘鱗。

這鱗片上沾著不知來路的，染紅了洪福的手指。

「事是小，但現在必須得說。」

洪平也笑了。

「否則就沖今天這般景，誰知道日後還有沒有機會？」

他說著偏過視線，強行去看數米外那頭死在牆下的蛇人。

笑容很快逝去。

但冰涼的手腳卻回了暖、有了力。

······

一個時辰后。

四野已完全暗下，如同被人遮了塊幕。

牆後點亮了排的火把。

大部分士卒都下城用飯休憩，換輔兵與後備們上城理，做簡單打掃。

至於一片狼藉的壕，卻是無人能管了。

洪範孤立在城頭，借著火俯視城下。

土坑裡，一頭被開膛破肚的蛇人正仰躺著，上被幾木刺捅得對穿。

可它的眼睛依然圓瞪，好似在與城上之人對視。

蛇類沒有眼皮，只有明的鱗片保護眼球，這事洪範早就知道。

不管是在上輩子的中華，還是這輩子的大華，蛇類都與「長生不死」、「死而不僵」之類的概念相連。

蓋因蛇類的特異氣質天生給人以介於兩界的。

洪範後，腳步聲漸近。

他偏頭瞧見是洪烈過來。

「戰後統計出來了。」

洪烈同樣按牆而立，說道。

「這一戰殺了三百二十三頭蛇人，我們傷亡一百五十七。」

「死七十四，重傷二十八，短期還能再戰的輕傷五十二。」

洪範嘆息一聲。

一人換兩條蛇人，說起來不難看。

問題是金海是守方，擁有強弓弩以及充足的城防械。

「以蛇人的悍不畏死，若改守城為野外步戰，恐怕能打出一比十的換比。」

洪範低聲道。

「下一回可未必這般容易了。」

洪烈點了點頭。

他們都看得出來，午後的進攻只是異族的試探。

作為神子私軍，對方對人類的手段不夠了解。

今日扔下三百餘條命后，下次必然會有所調整。

兩人一時無言。

火搖曳，洪烈也看見了城下被釘死的蛇人。

「明明是死了，看著卻像是活的。」

洪範說道，其聲幽幽。

「早前還未死的時候，看著又沒有活氣。」

「蛇人臉上筋稀，很難看出表。」

洪烈接過話頭。

「所以每次與蛇人戰後，我們第一件事就是斬首補刀。」

洪範突然問道：「蛇人會怕嗎？」

洪烈語塞。

此時，一個豪聲音應道。

「當然會！」

是巡城路過的廖正豪。

「算命的常念叨『天道無吉兇』，賢侄可曾聽說過？」

他走過來，拍了拍洪範肩膀。

「想要的能得到是吉，得不到是兇。」

「心中有了得失，便會生出憂怖之心——按照佛門說法，便是因『我執』而生煩惱。」

「蛇人既然有求，自然就會害怕。」

洪範聞言追問：「那蛇人想要什麼？」

「它們想要啊！」

廖正豪想也不想地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