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理論

二月二十，午時剛過。

雄院，洪家的高層來了五人。

「他總共給七家送了信。」

洪武負手站在堂下，指著桌上的信封說道。

剛剛這封信已經被所有人傳閱了一圈。

「洪、李、遲、崔四家族長，還有漩渦門的葛掌門。」

「此外，鄭大人與公孫大人也會去，算是做中人。」

這幾句話說完，他在椅上坐下，又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扶手。

「晌午才送到的信，竟然約今天晚上赴宴。」

洪武恨得牙。

「實在是欺人太甚！」

洪明忍不住附和。

大族之間正式延請，至提前三日才算有禮節。

尤其邀的還是各家族長，一個個必然都有自己的安排。

「明叔，他固然是不給面子，可誰讓他是宮珩呢？」

洪勝嘆道。

「堂堂『暗晦日』，同第一大族族長，論實論勢，在涼州西疆幾城到底是數得上的強者了。」

「阿勝，你這可是高看他們了。」

洪明不屑道。

「宮珩自個兒是先天巔峰，恐怕一掌就能打死你明叔我，我沒話說。」

「但宮家現在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他說著抓起矮幾上的茶盞，連湯帶葉一腦兒倒進裡，大嚼起來。

「好幾個渠道都有消息回來，宮家現在的流水很，已經好幾個月只有出沒有進了。」

「宮家積攢了大把貨，本沒地方出，還要去尋商會做拆借。」

「這在同那邊都不算什麼了。」

洪勝略有驚訝，他沒想到宮家如此窘迫。

「你明叔說得不錯。」

洪武贊同道。

「我估計若非如此，宮珩也不至於這般苦苦相。」

「想想當日伱和洪範堂堂正正贏了宮家三位武道種子后，權家與盧家跑得有多快？」

他抱臂哂道。

「宮家的況是可以想見的。」

洪禮介面道。

「自從淮王及冠，幾年來越發驕奢逸，這事你們也都知道。」

「聽說今年又搞了個新由頭，要置辦一個『大乘輿』巡視全境，還讓每個城都齣節目和賀儀。」

「被這麼個草包折騰了這麼多年，淮國逃民，賦稅折了好幾。」

「去年，就有三波刺客嘗試取他項上人頭。」

聽到這裡，眾人俱是默然。

「唉，畢竟他的老祖宗是地榜榜首風間客，最有希列名接天臺的那一位。」

洪明嘆息一聲。

「總之為了錢，淮王已經無所不用其極。」

洪禮繼續說道。

「去年淮國連作府都裁撤了。」

「宮家失去了老主顧，存貨必然積。」

「按照洪磐回來的消息，宮家人前段時間在西京揮金如土，就是要開闢作監的新路子，流水吃也是必然。」

「宮家人原來是在討好作監？」

洪勝意外道。

「二弟可是州里大監造看重的天才，宮家就沒點顧慮？」

「還有今天這會，他怎麼沒來？」他問道。

「之前派人去朝日院了，說是一大早就被作監的賈次匠請走了，還未回來。」

洪武回道。

「范哥兒多低調的人，宮家必然是不知道此事。」

「不過大監造看重他歸看重，這事不適合做文章。」

「把西京首屈一指的大人拿來扯虎皮拉大旗，腰桿子不夠，只會吃不了兜著走！」

這一點，所有人都頷首贊同。

「無妨，我是不信宮珩來了金海，還能有多。」

洪明說道。

「他只一人，我們有族長和鶴公二人，雙拳還能敵四手？」

洪勝聞言大點其頭。

然而屋另外三位不置可否。

自洪烈回來后，他們已對李鶴鳴其人打了個問號。

「那今晚這宴，就得勞煩族長一人擔待了。」

短會的最後，洪禮看向洪堅。

後者淡淡頷首。

「到時且看珩公有什麼話說。」

洪堅回道，眼中古井不波。

······

同日，酉時正（晚上六點）。

聽海閣四樓，蓬萊廳。

餐廳的紅木圓桌被搬到了飲茶會客的小廳。

如此，八個座位不再能分出上下首。

「諸位，海上飛是沙匪，他們沒有產出，所有的東西都是搶來的。」

宮珩清冷說道，目直視對坐的李鶴鳴與洪堅。

「大華天下，士農工商也好，武者也好，財貨歸屬轉移，都要依法循理。」

他執著茶盞，手指皮之細白皙卻把毗鄰的瓷還比了下去。

「今日正好有城守與武監兩位大人在座，能為我佐證一個道理……」

「東西不是被搶了，就會換了主人。」

宮珩眼如凝墨，目掃過金海眾人。

「所以，紅垛山的戰利也沒道理被閣下幾家得了，便可以自行分配。」

「否則，這豈不是了黑吃黑？」

他啜了口茶水，笑著發問。

語氣清淡。

但每個人都聽懂了宮珩的言外之意。

若是財貨被搶就換了主人，那便是只認拳頭不認道理。

而在座拳頭最大的，正是他本人。

金海眾人面凜然，一時無人接話。

於是，宮珩再次開口，提出了一個章程。

「我並非狂妄到指教各位做事。」

「海上飛猖狂多年，如今煙消雲散，全靠在座金海諸家鼎力掃，善莫大焉。」

「宮家作為沙匪苦主，自是承激，必要有所表示！」

「不過按照事理人，應該是諸位將我家所損財貨歸還，而後我家自當取部分回饋，作為謝禮。」

「份額，三也好、五也罷，我們都好再議。」

他這番話條理清晰，哪怕在鄭準、公孫實二人聽來，也不能說沒有道理。

但顯然其餘幾位並未被說服。

「珩公所言差矣。」

遲追遠回道，引來宮珩注視。

「道理是道理，但很多道理沒有辦法落到實。」

「沙匪不是個貔貅，他們也是有進有出的。」

他說著指了指滿桌飯菜。

「我這幾年素來聽聞，海上飛四位當家喜，平日每餐都是酒珍饈不斷。」

「而自他們以下，頭領嘍啰們也要吃喝，要採買兵丹藥。」

「這一回我們從紅垛山剿回這麼多戰利，只是用剩下的而已；實際上沙匪多年來的擄掠加總，很可能是三倍、五倍不止。」

遲追遠誠懇解釋道，最後還以一句反問。

「珩公，如果每一位海上飛的苦主都像你這般來索要戰利，那我們豈不是一分恤都留不下來，還得倒賠十幾、二十萬兩銀子？」

(本章完)